第280章(1 / 2)







第280章

傷兵營裏, 葉爭流同白露一通穿過三重隔簾。

由外往內來數,第一道隔簾裏,數十個束緊頭發, 戴著手套的實習看護客正忙忙碌碌地來去。

她們的手裏端著高高的草藥包、大盆大盆蒸燙過的看護衣物, 以及還冒著熱氣、顏色和氣味都非常難以分辨的基礎藥物。

第二道隔簾則是看護客們更換衣物的地方。但凡出了這三道隔簾, 再想入內, 就必須在二道隔簾裏罩上一件淡色的麻衣長褂,以免將肉眼無法辨別的“侵邪之氣”帶進傷兵帳中。

第三道隔簾裏則彌散著一股濃烈的酒味, 但凡入帳之人,都得在三道隔簾裏以溫度微燙的烈酒擦拭雙手和小臂。

畢竟,看護客們的手是用來施針裹傷的,要時時和膿血與惡瘡接觸。早年曾有過看護客因為“消殺”工作沒有做到位, 以致傷兵金瘡而死的先例。

一向和氣溫柔、以禮待人的白露在那一次大發脾氣。

溫柔的姑娘作怒起來當真嚇人。要知道,往常一眾和看護客都和她們的“小師父”處得關係很好,大家閒暇時一起整理繃帶,背誦草藥湯頭歌,彼此間有說有笑。

然而那一回, 在白露的怒火之下,大家卻隻有戰戰兢兢、噤若寒蟬的份兒。

白露把那個犯錯的看護客開除了醫護隊伍, 又在看護客隊伍裏狠抓了三個月的“醫者九誡”。

有這個先例高懸在前, 看護營後來雖然經歷過各種各樣的困難, 卻再也沒有捅出過這種粗心大意的簍子。

經過蒸餾步驟得到的烈酒足以用來消毒, 在這個時代裏, 已經算是非常超前的預防手段。

這種方式優點繁多, 隻是酒精揮發時會帶走皮膚表麵的水分。這個世界還沒有橡膠手套的存在,由於經年累月地用烈酒擦拭皮膚,白露的手心手背早已粗糙得不成樣子。

葉爭流眼角一瞥, 便看到白露手背上新添的三四道細細皸裂,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師姐,最近實在是太辛苦你們了。”

一般來說,麵對領導的體諒和慰問,正常反應都應該是哭一哭窮,再給自己的部門多爭取點好處。然而聽見這話,白露卻隻是溫婉地笑了笑:

“師妹不要擔心。你忘了嗎,我們事先做過極端條件下的預演報告,現在這個人數,我們雖然人手吃緊,但還能夠承擔得下——若是我真的撐不住了,我知道你和三娘師姐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葉爭流蹭了下鼻尖。

她想起來了,白露和黃三娘的私交不錯。

而且醫療部門一大半都合並在黑甲營裏,葉爭流在黑甲營的申報上從來沒有含糊過,所以,但凡是白露申請的資金,黃三娘有各種理由給她大開綠燈。

……雖然葉爭流一直有理由懷疑,白露和黃三娘最初的交情,多半是建立在她們兩個八卦上司(也就是葉爭流本流)的小聚會上,但能換來今天這個效果,倒也算是歪打正著。

白露將葉爭流往營外的方向送了一段,忽然想起什麽事來,當場站定腳步,抓過葉爭流的手腕給她號了號脈,又觀察著葉爭流的麵色,問了她幾個問題。

“沒有什麽大礙了,隻是思慮有些過重,我給師妹你配一些安神香帶走——對了,我聽說師父讓大師兄和你暫時休息一陣,有這回事嗎?”

葉爭流深沉地點了點頭:“對啊,大師兄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他得休養。”

“至於我嘛……小師姐,你看我像是那麽聽話的人嗎?”

工作量可以減輕,需要履行的義務卻不能不做。

像是巡視傷兵營,就是葉爭流日程表裏必須進行的一件要事。

回頭往傷兵營的方向看了一眼,葉爭流難免升起幾分惆悵,心中又不乏安慰之意:“我看他們恢複得還不錯。”

白露笑著肯定了這個觀點:“是,今天主公能來親自巡營,大家精神都為之一振。而且重傷士卒雖然傷殘,卻仍可調到後勤工作,並且往後一直可領補貼撫恤。

有了這個念頭做支撐,人就有了活下去的心氣——師妹,這股心氣萬不可小覷,很多時候,人和人之間的生死之別,全在於能不能掙紮起這股氣來呀。”

說到這裏,白露稍稍停頓了一下。她粗糙的手指藏在袖子下麵,牽住葉爭流的手,輕輕地拉了一下。

葉爭流扭頭看她,隻覺自己剛入門時見到的那個笑起來純淨甜美的小師姐的影子,正一絲不差地覆蓋在白露如今缺覺、疲乏而清瘦的皮囊上。

白露溫柔地安慰葉爭流:“何況,小師妹現在心裏不也藏著這樣一股氣嗎?”

葉爭流愣了愣,隨即苦笑一聲:“可不是嘛,我是有氣……”

而且還是不小的怒氣呢。

這次葉爭流翻了這麽大的一個車,當然不可能坐視慕搖光借機撈得盆滿缽滿。在回到臨海城的第三天,葉爭流便著人去調查慕搖光近日的活動蹤跡。

——根據“參星教”教內流傳的某些流言和動靜來判斷,慕搖光這孫子八成是前腳陰了葉爭流和黑甲營一票,後腳就借著這些動作成神了。

聽聞這個消息以後,葉爭流當即露出了一個毫不客氣的獰笑。

她心想:成神成的好啊,小王八羔子,我等你成神這天等了很久了!

成神之前,慕搖光是個把反彈技能修煉得出神入化的頂級卡者,鑒於兩人的實力基本處在同一水平線上,葉爭流隻能跟他咬牙比命長。

但在成神以後……

葉爭流想想軍報上的那個傷亡數字,還有大師兄之前的那份醫療報告檢測,當即決定送慕搖光一套牢底坐穿套餐嘗嘗。

現在一提起這事,葉爭流就恨得牙根癢癢:“這個仇,我非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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