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沈飛明……他甫一下樓時,便已經左右手各抱起了一隻酒壇。
茹娘第一次出門參加“姐妹聚會”的時候,沈飛明就跟去了。
逢場作戲對茹娘來說是家常便飯,她正要柔弱無骨地依偎進沈飛明懷裏,便見此人從地上撈起了兩個酒壇。
那兩個酒壇各個都有二十斤重,沈飛明左手抱著一個,右手抱著一個,臂彎被占得滿滿的。
要是有女人想倚進他的懷裏,大概隻能現場表演一個金雞獨立,單腳站在酒壇邊兒上了。
茹娘眨了眨眼睛,神色幾近於震驚。
倒是沈飛明衝著她安慰一笑,很自如地說道:“在下是個酒不能離口的酒鬼,兩隻胳膊實在沒有能倒給姑娘們的地方。”
於是,那一次的聚會,茹娘便當真領著一個抱著四十斤酒壇的沈飛明去了。
她借口買胭脂,獨自登上了聚會的小樓,把沈飛明留在樓下轎子裏。
幾個早已對茹娘看不順眼的高層教眾見她居然帶著男人過來,當即對茹娘冷嘲熱諷,說她公私不分,簡直忘了自己的身份。
茹娘冷靜地回擊道:“樓下那男人是個高階卡者。男人都是一樣的東西,我想拉攏他做個助力,便哄著他順著他來,又有什麽不對?”
這套“百依百順”的手法,神殿中的女人沒有一個是不會的。茹娘既然這麽說,空氣裏的火。/藥味便暫時平息。
隻是還有人嘟囔著,趁機發泄不滿:“你也知道他是個高階卡者,讓高階卡者在我們聚會樓下等,虧你想得出來。”
整個芳華城都是瘋狂之神的大本營,這個聚會地點也並無特殊之處。對方這麽說,顯然就是明擺著找茬。
茹娘並不搭理她,隻是淡定地說道:“沒關係,這男人每天喝得爛醉如泥,是個大傻子。”
“……”
女人們順著窗口往下看去,隻見沈飛明半喝半灑,已經倒空了一隻二十斤重的大酒壇。
他大概是喝得過於忘形迷糊了,手上一滑,就把自己的腦袋整個扣進了那個酒壇子裏,天靈蓋還和壇子底碰撞出了一聲餘音悠長的“咚——”之回響。
所有人:“……”
茹娘:“……”
於是大家紛紛點頭,認為確實如此,男人就是個大傻子。
隻有茹娘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她開始思考起來:自己剛才說的話,沈飛明到底有沒有聽見。
不過在回程的路上,沈飛明絕口不說此事,茹娘當然就更不會主動提及。
兩人心照不宣,於是這一節就這麽含糊過去,隻有每次出門時必帶兩個大酒壇的習慣,被沈飛明一直延續下來,直到今天。
兩人坐上軟轎,晃晃悠悠地拐過了長街。芳華城的轎子往往四麵通透,最多不過罩一層紗簾,裏裏外外都能互相看見。
有個男人正帶著姑娘上街,細細一看,他臉上青紫尚未褪去,好像不久之前剛剛被人痛毆了一頓。
遠遠看到沈飛明墨黑的身影,那男人瞬間神情大變,扔下懷裏花娘,掉頭就跑,毫無遲疑。
沈飛明眉頭一挑,探出頭去,懶洋洋地招呼道:“大爺別跑啊?大爺陪我喝一個啊?大爺你跑的時候怎麽不先邁右腳啊?”
那男人聽完以後,瞬間跑得更快了,跑動的姿勢也奇怪起來,連鞋子都飛掉了一隻。
沈飛明收回視線,這才問道:“剛才那個人是……”
在青紫的掩護之下,此人長相變得像素模糊,和沈飛明記憶裏吻合不上。
沈飛明不記得,茹娘卻還有印象,她輕聲道:“上次凝香樓有個姑娘實在喝不得了,他還抓著人猛灌,不肯讓姑娘推酒。有姑娘悄悄來話給我,我便請動了您。”
沈飛明這才恍然大悟似地:“是他,我想起來了——眼下肚子癟了,也難怪對不上號啊。”
——那天晚上,沈飛明趕到以後,什麽也沒乾,就是拉開一張凳子坐下,說了聲:“來,大爺,我陪你喝。”
這一喝就喝到對方翻起白眼,肚皮鼓脹如同皮球,仿佛懷孕五月。
在這個過程中,男人一旦露出推諉的意思,沈飛明當即翻臉,一句“你是不是不給麵子”活靈活現地複刻而出,隨即連碗帶酒一同在此人臉上砸碎。
事後,酒錢都算到這個男人頭上,但沈飛明仍要自行結賬。
他賠了所有被砸碎的酒碗錢,共計三十六兩銀子——唉,花樓裏的東西,總是要賣出溢價的。
茹娘聞言,也想起了那日的場景,連一貫帶笑的嘴角都微微抿起。
“您是貴人,貴人總是多忘事的。那是個無名小卒,不必您費心去記。”
沈飛明嘆了口氣:“不,你不知道,一般來說,三十六兩銀子這麽大的數,我半個月內是忘不掉的。”
特別是以那些酒碗統一批發的質量,加起來能賣三兩六錢銀子都算逮到冤大頭。
沈飛明搖搖酒壇,又喝了一口。他非常誠實地坦白道:“主要是……小阿妹她請托我的時候保證過,我此行的所有花費,一律可以找她報銷。”
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