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2 / 2)







那歌聲慷慨激昂,直抵雲霄,好像是一百頭騾馬在同時嘶叫,又像是滿曠野裏跑丟了一千隻肥羊,把趕羊的狗氣得嗚嗚狂吠一場。

茹娘聽著聽著,按在膝上的手指便不自覺地將布料抓成一團,眼中也漸漸失去了對生活的希望。

少息,沈飛明停下嚎啕大歌,喝了口酒潤了潤嗓子:“怎麽樣?”

茹娘溫柔似水,茹娘百依百順。

溫柔似水的茹娘強行克服肺腑間的窒息感,很是柔和地回答道:“您的歌聲,令我聽了三月不知肉味。”

“真的嗎?”沈飛明睜大眼睛,“是因為聽起來太像是在騸驢子嗎?”

茹娘:“……”

她發現跟這人不太能聊得下天去。

因為此人明顯心裏很有數,該知道的事情他根本都知道。

“我唱的這麽難聽,還以為茹娘姑娘你會罵我兩句呢。”

沈飛明笑了一下,親自倒酒給茹娘滿上一盞,做足了賠罪樣子。

沈飛明放下酒壺,站起身來,對茹娘抱拳一禮:“在下雁山沈飛明,這些日子裏,要打擾賢主人了。”

他的態度一下就變得如此端正——原來之前的那句“老妹兒”,還有那一曲驚心動魄的高歌,都隻是為了讓茹娘能夠放下心防的小小玩笑而已。

茹娘眨眨眼睛,心中略有明悟:“您……太客氣了。”

沈飛明端起酒盞一飲而儘,微薄的酒意浮上他的麵孔,也恰到好處地掩過了那一抹意味深長:“沒有,是姑娘對我比較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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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城中,但凡有人提到沈飛明,首先想起的必然是他的胸肌、他的找茬、他每天臨窗而坐,酒不離口,喝得醉醺醺的樣子。

隻有茹娘知道,每一次的深夜到午時,沈飛明守在她的房中時,從來都規規矩矩端坐在屏風另一側。

此人每夜抱鞘而眠,衣衫整齊,身上不帶令人厭惡或懼怕的酒氣,連茹娘特意備好的酒壺杯盞也全都成為擺設。

他來到芳華城已經數日。

這些天裏,茹娘從來沒聽過沈飛明對女人們說一句過分的話,做一件過分的事。甚至連一個過分的眼神,他都不曾朝那些鶯鶯燕燕身上瞟一回。

除了太愛開玩笑和太愛喝酒,沈飛明的品德已經遠超過茹娘所見的任何一位正人君子。

茹娘有些懷疑,萬一事變,沈飛明這樣磊落的好人,究竟能否下得去手。

“不。”沈飛明糾正了茹娘的刻板印象,“我其實會對女人動手的。”

瘋狂神殿的高層全部都是女人,如果沈飛明對女人下不去手的話,葉爭流也不會請沈飛明來保護茹娘了。

沈飛明單手支頜,姿態鬆散,語氣卻很穩重:“大家各行其是,該動手時就動手,沒什麽好含糊——你看沈某生得如此倜儻瀟灑,又練得一副好胸肌,可難道會有姑娘為了這個,特意在打我的時候下手輕一點嗎?”

茹娘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

她發現了,自從認識沈飛明以後,她沉默的次數就越發之多,幾乎要超過前半生的總和。

平平吸了一口氣,茹娘堅強地改換了話題:“說起動手……我能感覺到,她們的懷疑日益加深,即使我以香氣驅逐,三五日內又會卷土重來。我想,她們大概等不了太久了。”

沈飛明保證道:“我會全力護衛姑娘,但還是儘量拖一拖。”

昨日他們兩人使用特殊靈器,跟葉爭流遠程即時對話。

葉爭流便提到過,她剛剛把寒劍宮上千弟子收於麾下,如今正好把這些人調往芳華城,將瘋狂之神的據點儘數拔了。

以卡牌對抗卡牌,用超能力壓製超能力,這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流奧義。

葉爭流手裏雖然沒有大量的卡者或者劍者戰鬥力,但不妨礙她從寒劍宮“借”來一批啊。

茹娘點頭,而後沉靜了片刻。

她其實有許多種的憂慮,往日隻默默地藏在心裏。但身後這個男人,他既不是上司,也不是客人,脾性豁達又穩重,言辭豪氣而剛健,似乎什麽樣的事情,都可以對他一說。

“我一直盼著大人能夠拔除芳華城。”茹娘背對著沈飛明,柔柔說道,“隻是我近來一直在想,等大人將芳華城收入囊中以後,這滿城的女人,要怎麽安頓呢?”

發放遣散費讓她們回家嗎?還是把她們帶走,分發給手下各自嫁了?亦或是充入宮中府宅作為歌姬……將幾千宮女分散收容在行宮之中,似乎也是應有的排場。

茹娘從來沒有拿這個問題去問過葉爭流和葉爭流派來的手下,不想讓自己顯得在抱怨,或者是有意令葉爭流為難。

但沈飛明,他既不是葉爭流的幕僚,也不是能做決定的人。

所以茹娘跟他說這些話,好像就是對著一個空口袋傾吐心事,隻要說完便輕鬆了一般。

不過嘛,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沈飛明還真知道。

“據說會把女人們都集中起來,先上一陣的課,學會一到兩門手藝。然後小阿妹似乎打算在這裏辦個工廠,再開一片藥材種植基地……好像還有婦嬰遊方女醫班、赤腳大夫三年班什麽的。”

茹娘猛然回頭看他。

沈飛明無奈一笑,對著茹娘攤平了手:“我那小阿妹倒是深諳一事不煩二主的道理——容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在下雁山沈飛明,芳華城未來的授課先生之一,主教科目是……女子防身術。”

這一天,茹娘明白了一個道理。

——高昂的報銷額度,總是有其緣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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