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這樣,葉爭流總要給她們尋一件能活命的營生。
不然豈不是在拐彎抹角,逼著這些人去走死路。
所以,無論是辦學校、開醫術班,建新的葦編廠,還是鼓勵她們承包藥田,最終要達到的目的,便是讓這些女人們接受“自己乾活、自己掙錢,自己養自己的”的模式。
聽到葉爭流親口認下她安排的一切,茹娘先是放鬆了些,緊跟著又是心兒一提。
小心地看了葉爭流一眼,茹娘輕柔而委婉地問道:“大人,您是為了安頓她們,才做出這樣的安排,還是她們當真能做到您寄予期望的事?”
如果葉爭流的安排隻是出於一時的善心,這善心固然珍貴,卻也像是空中樓閣一般虛幻。
一念而生的善意,自然隨時隨刻都會因另一念而收回。
茹娘希望,葉爭流能讓芳華城的女人們真的對她有用。
隻有這樣,姑娘們得到的一切,才是踏踏實實被她們握進手裏,難以剝奪的。
葉爭流體察到了茹娘的這份心情:“葦編廠、醫術班還有短期學校,以及前期的藥田承包,確實都是在倒貼錢——不過,我也真的希望能把她們培養出來。”
在傳統的醫館模式下,通常一人一方,藥方根據個人情況而定,相當於個人定製。
但葉爭流自後世而來,思維裏已經熟悉了“按需開方,直接取藥”的快捷模式,便等同於批量生產。
毫無疑問,批量生產就是比個人定製更大眾化。
雖然這種模式會不可避免地導致一些誤差,但如果能夠推廣的話,還是因此獲利的人更多些。
葉爭流:“芳華城來往之間交通便利。”
畢竟,當瘋狂之神需要它作為花街柳巷的聚集地時,總不能故意去找個犄角旮旯。那還做不做生意。
“而我想把芳華城打造成常用藥物的製作地……當由芳華城出品的藥物,四通八達運向各地時,它比其他地方更優越的地理位置,就會彰顯出來了。”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停頓片刻,葉爭流又補充道,“還有一點,當今世上,尤其缺少婦科、產科的大夫。而且特別特別缺。”
封建社會即使再怎麽開放,也很少開放到男大夫可以去給女病人接生的程度。
而無論歷朝歷代,女醫都是稀有的、往往隻為宮廷官宦服務的一類人。
普通百姓家的婦人一旦生產,多半是找穩婆接生——而那穩婆也未必專司接生這一行,平時說不準還客串個媒婆、給畜生看病、兼以跳大神等種種工作。
至於婦科病,那就更是不好意思找人去看,也不好意思跟旁人說。
女子一旦染上那種病,往往都是自己忍著。
民間的迷信裏,或許覺得女子之身陰晦,不但相關的醫書很少,而且做這一行當的人也不算多。
但對於芳華城出身的女人們來說……她們已經站到了世道的最底層,沒有更多可以失去的東西,也就沒有那麽多的顧忌。
說到這裏,葉爭流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補充道:
“我之所以讓她們跟隨老師學習,填補婦科產科這一片的醫療空白,還有另一個原因。”
對於這個原因,葉爭流沒有繼續往下說,但茹娘已經知道了。
——在花樓裏的女人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婦科病的。
所以,白露和她帶來的看護客們,既是在給大家授課,也是在趁機給女人們檢查身體。
除此之外,倘若姑娘們往後再有炎症複發,至少會知道該怎麽去醫自己。
說到此時,這場交談便已經步入尾聲。
葉爭流站起身來,再次向茹娘保證:“茹娘,我確實對你們寄予重望。”
茹娘後退三步,對葉爭流行了她們浮生島外重逢以來,最為鄭重的一禮。
“是,茹娘知道了。必不辜負您的所托。”
葉爭流笑了笑,順手在精致的暖閣窗框上梆梆地敲了幾下。
“這種精巧建築,當個招待宴飲的小築還行,若要做學校、辦廠房、開藥田,那就不適宜了。正好,我來時身上帶了芳華城的改建圖紙,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就挑今日。”
茹娘是親眼見過各色卡牌神奇的。
但即使如此,她一時也想象不到,葉爭流將要做一番怎樣的大場麵。
茹娘把自己帶入到葉爭流的位置上思考了一下:
“您要讓黑甲軍為芳華城進行擴建嗎?還是要調動工程隊來?如果時間需要三個月往上的話,我們還是直接在樓閣裏聽課做活,這樣就不用耽誤進度。”
“不。”葉爭流平淡回答道,“我自己來。也用不了三個月那麽久——三柱香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