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2 / 2)







殺魂一回生二回熟,他把握好力道,不輕不重地拉著葉爭流,勉強尋找了一塊尚算乾爽、可以落足的地方。

那片乾岸實在過於狹窄,容納一個人都挺勉強。葉爭流和殺魂強行擠上去,手拉手在上麵站好,像是兩片姿態滑稽的窗花一樣。

可是此時此刻,卻沒人能對他們的姿勢笑出聲來。

眼前的沼澤咕咚咕咚地冒出一長串氣泡,從泥沼裏傳來痛苦之神的聲音,每一個字的尾音都含糊,聽起來令人聯想起氣體正在發酵的樣子。

葉爭流鎮定地問道:“既然前輩想要見我,晚輩便來了。不知前輩如今何在?”

痛苦之神的嗓音古怪又虛弱,祂告訴葉爭流:“我就在你的麵前,你正踩在我的身上。”

“!!!”

葉爭流下意識往腳底看去,緊接著又不可思議地環顧了一圈。

一個從未設想過的答案湧上她的舌尖:“你……你的神明態,就是這片沼澤本身?!”

“是我。”痛苦之神淡淡地承認。

葉爭流停頓了一會兒,發現痛苦之神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索性自己主動提問:“前輩是怎麽知道我,又為什麽想要見我?”

在有問必答這件事上,痛苦之神倒是做得極好。

祂聲音裏的虛弱幾乎要隱藏不住。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祂對葉爭流一點也不隱瞞。

“直到剛才為止,我並不知道你具體是什麽樣子。”

如果不是親耳所聞,葉爭流一定不敢相信,原來發酵的氣泡在淤泥中破碎的聲音,竟然都能聯結出一種感同身受的哀傷。

痛苦之神幽幽說道:“我隻是知道,我會等到你,等到一個可以結束這一切的人。”

一道念頭迅速自葉爭流腦海中閃過:“你是在等待我……”

“封印我,殺了我。”痛苦之神的氣聲已經低沉得近乎耳語,“你有什麽未解的疑惑,我都願意替你解答。作為回報,你要成為結束我痛苦的那個人。”

沼澤裏,漆黑腐臭的泥漿有氣無力地翻動,淤泥表麵上不時浮動出一連串破碎的泥泡。

或許是心理作用在刻意作怪,葉爭流總覺得,自己從爛軟的淤泥表麵上,看到了無數張痛苦吶喊的臉龐。

葉爭流的皮膚上劃過一連串細微戰栗的電流,雞皮疙瘩無聲無息地爬滿了整條手臂。她定了定心,沒有貿然答應痛苦之神的請求,而是從頭開始問起。

“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回答葉爭流的,是痛苦之神的一聲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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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故事,或許都要從痛苦的卡牌說起。

那時候,距離世上出現第一張卡牌還沒過多久,卡者們還沒總結出使用卡牌的規則,許多人還在摸索靈礦和卡牌、卡力之間的關係,新生的秩序在混亂中試探著建立。

痛苦之神,祂,或者說,她——神明已經忘記自己還是人類時的名字,祂隻記得,最開始的時候,她原本隻是一個普通的姑娘。

在族民們看來,這姑娘顯然性格有點奇怪。

她不愛唱歌也不愛跳舞,平時悶著頭總不說話,有漂亮高大的小夥子來追求她,她就把人推開,然後跑到河流邊對著流動的河水去照自己的影子。

痛苦之神告訴葉爭流:“當我還是人類的時候,我天生就比旁人更容易沉鬱和憂傷。”

假如能以現代心理學的視角來解釋痛苦的性格,或許會有很多答案。

——也許她天生就是“抑鬱質”的氣質類型;或者她大腦裏有某種激素抑製了多巴胺的分泌;可能她的家族顯然就遺傳著更為敏感多思的基因……

但無論怎麽說,如果讓那個姑娘繼續長大下去,也不過是從“怪姑娘”變成“怪嬸嬸”,最後再成為族裏“脾氣怪的老阿婆”。

然而,命運總是會製造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插曲,在一個契機之下,“怪姑娘”覺醒了自己的第一張,也是唯一的一張卡牌。

那張卡牌叫“痛苦”。

時至今日,卡者們已經明白,每個人的卡牌都會和他們的性格、經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一個耿直率真的好人,絕不會覺醒出“欺騙”這樣的卡牌;常年累月陷於憂愁之間的姑娘,點靈出的卡牌也不會是“開朗”。

卡牌“痛苦”的第一個技能,讓“怪姑娘”能百分百地體察到旁人的痛苦。

這種損己不利人的卡牌技能,在卡者中並不少見。

比如葉爭流就曾經聽說過一個世家子弟,耗費上千顆靈石反複點靈以後,獲得的卡牌隻能幫助他自己原地自殺。

但是,技能效果可以細致成痛苦之神這樣的,卻是不多見。

——她可以百分百地體會到旁人的痛苦,也同樣能體會到那痛苦究竟由何而生。

隻要“怪姑娘”想,她就可以完整地追溯一個奴隸十年前差點被凍斃於風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怎樣失去了十根腳趾頭的所有細節。

那種抽絲剝縷、無所不至的極度體察,其實已經是強大和災難的有利預兆。

然而當時的“怪姑娘”還不明白。

很快,她就覺醒了卡牌的第二技能。

——卡牌“痛苦”的第二個技能,可以讓“怪姑娘”將自己體會過的痛苦,百分之一千地加諸於她的敵人。

痛苦之神淡淡地說道:“我用它保衛了我的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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