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流瀉出一絲詭秘之色,代表著慕搖光的忍耐即將行至儘頭。
他好聲好氣地緩言道:“我不知道何處得罪閣下……”
葉爭流掛著神秘莫測的微笑,淡然語道:“可我卻知道,你有一個技能,可以轉移別人對你的攻擊……你不妨向我用這招試試,看看最後攻擊會落到誰的身上。”
蓄勢待發的底牌被當麵揭曉,慕搖光登時瞳孔地震!
然而他萬萬想不到,被葉爭流一口道破卡牌技能,還並不是事情的結束。
聽葉爭流慢條斯理、輕聲細語地說著:“我知道,你本名叫紮哈格,曾經因為玩火尿過炕。”
“你是痛苦之神的養子,離開草原以後就再沒回去過……小王八羔子,自己也虧心不敢回吧。”
“你的卡牌名為‘欺騙’,你想在諸神黃昏之際,成為最後的欺騙之神……理想倒是挺遠大的,我老家村頭住著一個二傻子,也動不動說自己是個神。”
不過一小會兒的工夫,葉爭流三言兩語,連削帶損,當場把慕搖光前半生的人生履歷扒了個精光,簡直堪稱一場別開生麵的公開處刑。
別問慕搖光現在是什麽心情,隻需知道,他連雙眼都已經失去了高光。
常年行走在底線邊緣的欺騙之子,如今竟連聲音都帶著不自覺的顫抖。那條往日裏如臂指使的三寸不爛之舌,眼下僵硬得無話可說。
慕搖光艱難地、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什麽人?”
葉爭流麵帶微笑,拈花不語。
這,就是手握劇本的好處!
這,就是憑空開掛的快感!
——她是什麽人?
——她是來殺慕搖光的人。
想當年,葉爭流和慕搖光初遇之際,慕搖光已經40級了,葉爭流還是個1級白板小號。
而現在,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慕搖光臉色大變,在心裏將葉爭流定位為“老陰比”的時候了。
“今天是個好日子,天氣不錯,和咱們第一次見麵時一模一樣。”葉爭流心情頗佳地朝著慕搖光投以笑容,並且友善地鑿了鑿他的腦袋。
“你第一次見到我,就用最高級的靈礦幫我點了靈。”
吐出這一句夠慕搖光痛罵另一個世界八百回、哪怕死也想不通自己哪根筋答錯的事實,葉爭流目光斂起,果斷地送慕搖光上了路。
慕搖光當然不可能束手就擒。
然而,葉爭流如今的卡力何其濃厚充沛,即使現在的慕搖光用儘全力,也隻夠轉移李賀卡“來煎人壽”的殺招一次。
然而,不知是這個慕搖光點背或者怎樣,他偏偏很不湊巧地自動激活了葉爭流“見賢思齊焉”的卡裝反彈。
其實,哪怕沒有這道反彈,葉爭流卡牌眾多,能奶能複活,也足以克製慕搖光的技能轉移。
不過,有反彈不是更省事嗎。
說來也算諷刺,能夠轉移技能的“偷天換日”,曾經是慕搖光最大的致勝法寶,亦是很長一段時間裏,葉爭流無法對他動手的護身符。
然而今時今日,慕搖光居然死在一道和他技能同出一轍的反彈之下,不得不說,這是老天開出的一個絕妙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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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葉爭流又在這個世界逗留了一陣。
她煉出殺戮神域的鑰匙,解決了那位玄衣羽主。又帶著雲渺之一起上了寒劍宮,終結了憤怒之神。
在做完這這一切後,葉爭流隱隱有種感覺,自己在此方世界停留的時間已然不多。
她的世界,在呼喚她了。
瞬移回歸滄海城的時候,葉爭流忽然驚悚地發現,解鳳惜在看佛經。
“……你近期有出家的打算嗎?”
一邊小心翼翼地問著,葉爭流一邊在腦海裏勾勒出解鳳惜光頭的模樣,並且當場把自己嚇了一個哆嗦。
托起手中那杆纏絲蓮紋白銀煙槍,解鳳惜慢悠悠地吸了一口,這才合起佛經,回答了葉爭流的問題。
“佛家有一說,名為‘芥子世界’。我過去覺得荒誕不經,如今看來,卻不是全不可取。”
一直以來,在兩人的相處之中,葉爭流並未刻意隱瞞。
於是對於當慣了老師的解鳳惜來說,她的一言一行、還有防患於未然的種種做法,便怎麽看怎麽令人覺得熟悉。
——別的不說,這套撲滅所有邪神的行為,是多麽像一個在考試來臨之前,提前被人透題了所有答案的學渣啊!
解鳳惜一瞬不瞬地看著葉爭流,悠悠問道:“我有一惑,不知你能為我解答嗎?”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空氣仿佛都凝結繃緊,然後葉爭流忽然笑了出來。
“雖然還不知您都想了些什麽,但具體情況,大概和您猜測的沒差。”
攤了攤手,葉爭流隱晦而清晰地說:“我來自一個……一切都塵埃落定的地方。”
那個世界的走向,已經如同套上了轡頭的駿馬,在葉爭流的有意引導下,跨過了某些時光的演變,一路朝著她期盼而未知的方向奔馳不息。
而眼前這個世界……
在葉爭流離開後,神明儘數伏誅,卡者也終將消失的世界,大概會按照歷史應有的規律,在轆轆車輪聲中繼續向前吧。
縱使沒有一統江山的滄王,天下也仍然會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勢,成為它應有的模樣。
“我在能夠停留的時間裏,完成了所有我覺得最該完成的事。”
葉爭流說:“如果你是想問其他事……那邊的走向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對於天下大勢,此時的解鳳惜反而沒有那麽關心。
他更在乎的,是另一個問題。
“在另外一枚芥子裏,你——”
因為某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解鳳惜的言語戛然而止。
葉爭流低頭一看,隻見自己的身體,正像信號不好的電視屏幕一樣,色塊在虛實之間閃爍不定。
解鳳惜的問題沒有問完,但葉爭流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
她相當爽快地承認:“是的,在另一個地方,我一直都稱你為……”
女人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之前,非常清晰地比出了那兩個字的口型。
解鳳惜目睹了葉爭流離去的全部過程。即使心知不太可能,他還是起身,往那片已經空蕩蕩的地麵探了探。
站在原地入了會兒神,解鳳惜自嘲笑道:“這還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
當天晚上,向烽被解鳳惜叫回城主府,一起吃了一頓家常便飯。
或許是有意跟這個不茍言笑的大弟子開個玩笑,解鳳惜特意趁著向烽喝水的時候問他:
“你說……我若給你收一個葉爭流那樣的小師妹,當做我的關門弟子,你看怎麽樣?”
向烽不負期望地當場嗆了。
解鳳惜笑不可支:“這麽嚇人嗎?”
“沒有。”向烽木著臉回答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你也這麽覺得?”
“嗯,她像是師父最喜歡收的那種徒弟。”
向烽平靜地、不夾帶任何私仇地、絲毫不因為葉爭流送他同款黑馬,又評判他的胸肌是天下第二而左右自己評價地答道:
“和人沾邊的事,她是一件不乾。”
“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回答實在精準過頭,解鳳惜立刻就笑了個痛快。
過了一會兒,他順過氣來,意味深長地朝廳中供著花枝的白瓷瓶看了一眼。
“我倒覺得正相反……以‘人’的身份來講,無論是情是理,她都已經做儘了所有能承擔的事呢。”
春夜的微風拂進廳堂,繽紛的花瓣墜於桌角。
在那裏,盛了清水的白瓷瓶,壓住了一遝墨色嶄新的信箋,最上麵的一封,端端正正地寫著“裴先生收”。
隻有花朵知道,春風曾經來過。
解鳳惜含笑想道:許多人拿到這封信時,表情一定會愕然又詫異吧。
畢竟,它可是來自於一位陌生又熟悉的朋友。
——平行世界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咱們這本抽卡就徹底宣告完結啦!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陪伴和鼓勵,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是它們伴隨著我一直走下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