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沒話說的人換成了迪克，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垮了，嘟囔著說了句什麽。

迪克沒給拉斯洛·米切爾詢問的機會，他就又腳步輕快地自己帶上房門，抓著錢包離開了。

房門關閉的瞬間，拉斯洛·米切爾看見彩色像是被吸走的絲線隨著房門的關攏和理查德·格雷森的身影一起消失不見了。

沉默的灰白黑充斥著視野，這一刻眼前的304號房間似乎比剛才的彩色更讓拉斯洛·米切爾覺得熟悉。

他過去應該更長看見的是這樣的場景，彩色才是少數。

與熟悉感一起浮現的，是更多模模糊糊的迷蒙記憶。

走近料理台旁的拉斯洛·米切爾關上了冰箱，他俯下身伸手沿著桌沿下方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枚貼著的刀片。

抽出刀片看了一眼，拉斯洛·米切爾眼瞳裏倒影出斜長刀片的輪廓，這看起來像是手術刀的替換刀片，但還沒能完全恢複記憶的他並不確定。

警察會在自己家裏到處藏著能順手抽出來的刀片嗎？

拉斯洛·米切爾將刀片插回原處，走到客廳的電視機前，伸手在背景牆上按了一下，果不其然出現了他模糊記憶裏相似的畫麵。

這裏是一個暗槽。

拉斯洛·米切爾伸手摸了摸隻有兩指寬半指長的暗槽，從裏麵翻出了一個小本子。

他擰著眉頭翻看一看，上麵寫的是密密麻麻的名字，而每一個名字後麵都緊跟著相對應的數值。

顯而易見的，這是一份名單，一份被特意藏起來見不得人的名單，其中前兩頁的名字已經被紅筆劃去了大半。

拉斯洛·米切爾皺著眉從頭到尾把名單和人名後麵對應的數值過了一遍，都沒有從中找出什麽規律或者可能。

這個數值究竟代表著什麽？

拉斯洛·米切爾無聲的吸了口氣，雖然他現在恢複的記憶還極其有限，甚至很多記憶片段都是模糊不清的，但是他仍舊能敏銳的從斷續的記憶察覺出不對勁。

他的生活和迪克口中表述的似乎有著很大的出入。

至少，他記憶裏一閃而過的那些畫麵：昏暗下水道、狹窄潮濕的破舊旅店以及祈求地跪在地上看著他的含淚雙眼、從脖頸涓涓流出的鮮血，卷起的風衣衣擺劃過的倒地屍體，都是迪克講述的‘拉斯洛·米切爾’不應該見過的。

拉斯洛·米切爾拿出手機，在搜索欄裏輸入了一個已經被從便簽本上劃去的名字：喬恩·克裏斯。

搜索結果的前幾頁都是沒什麽用的名人信息或者是公司新聞、博客照片，直到翻了五頁以後，拉斯洛·米切爾才看到了一條可能與之有關的訃告。

喬恩·克裏斯，於今年7月13日死於布魯德海文市，原因是搶劫殺人。

拉斯洛·米切爾大致瀏覽了一遍訃告，又根據他的信息精準搜索到了他的社交帳號，查到了更多相關的新聞報告和信息。

退出網頁，拉斯洛·米切爾又按照剛才的步驟檢索了幾個名字，其中絕大部分都沒再能查到精準信息，隻有一個脖子上紋著紋身的家夥因為屍體被發現在鐵路上上了新聞報道，讓他查到了痕跡。

拉斯洛·米切爾沒再繼續下去，看了眼時間，他將手裏的冊子塞回原位，複原了一切。

拉斯洛·米切爾轉身回到了半開放的料理台，煮起米飯，處理起了雞排。

‘哢擦’

拉斯洛·米切爾手起刀落，將凍得發硬的雞排一塊塊地剁成大小合適的形狀，大腦裏思緒萬千。

……過去的他，究竟是什麽樣一個人。

他真的是警察嗎？

那些記憶，究竟是他的幻想、真實，是他作為‘特殊部門’警探時的經歷，還是連迪克這個親近搭檔都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除此之外，他殘缺不全的記憶裏還透露出了其他的疑點。

他的很多行為似乎都缺乏邏輯性與關聯性……還有應該存在，但又好像毫無痕跡的另外一個人。

起鍋倒油，幾乎不需要思考，拉斯洛·米切爾似乎就知道該怎麽辦，等絲絲縷縷的熱氣在金黃的食用油裏蒸騰，他把速食雞排成塊的下進鍋裏，看它們滋滋地冒起油泡，腦海裏想的卻是應該在記憶裏看見卻絲毫沒有存在痕跡的另一個人。

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在等待半成品的雞排被熱油炸透的空隙裏，拉斯洛·米切爾又拿出了手機，隻不過這次他沒有搜索什麽，而是一遍遍地翻看起了通訊錄、他的社交帳號的所有聯絡人，企圖在其中尋找著誰。

然而，把所有的名單都翻了一遍，拉斯洛·米切爾仍舊沒能找到那個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誰的存在。

難以忽視的空落感讓拉斯洛·米切爾擰緊了眉頭，如鯁在喉的迫切和焦躁讓他握著手機心緒起伏難安。

到底是誰？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感覺，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人被他忘記了？

拉斯洛·米切爾竭力地壓榨著並不清明的大腦，極力試圖回憶著，找出任何和那個應該存在的人的蛛絲馬跡。

……

……

“我回來了——！”

迪克拎著大包小包地推開了304號房間的公寓門，他甚至不需要拉斯洛·米切爾幫他開門就已經腳步輕快地走進了房間裏。

顯然，迪克這次也是撬門進來的。

這讓拉斯洛·米切爾升起了也許他不是那麽需要換鎖換鑰匙的想法，畢竟不論換不換鎖都攔不住他這個鄰居兼搭檔。

當然，同樣也攔不住他。

所以，這筆額外的花銷是必要的嗎？

拉斯洛·米切爾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見迪克‘砰’得將手裏提著的購物袋放在了料理台旁邊的空位上，說：“九分鐘五十二秒，怎麽樣？說到做到。”

“……”

拉斯洛·米切爾沒對迪克的‘超級速度’發表什麽意見，而是看向了那明顯不隻是土豆和胡蘿卜的購物袋問：“你都買了些什麽？”

“土豆和胡蘿卜，”迪克在椅子上坐下，脫下了在室外剛好，室內就有點熱的外套說：“還有些玉米片、燕麥片、果醬和麵包什麽的，難得去趟超市，我得進點存貨了。”

拉斯洛·米切爾確認這和迪克之前的講述是一致的，看來他確實像是自己描述的一樣不善烹飪。

拉斯洛·米切爾沒有說什麽‘以後還是和原來一樣’之類的保證，他不打算像是迪克所說的曾經一樣，承包迪克的日常餐食。

至少在搞明白一些事情之後，或者真的和迪克關係好到那種程度再說。

迪克並不知道拉斯洛·米切爾的想法，他在脫掉外套後就挽起袖口，興致勃勃地報名要清洗土豆。

拉斯洛·米切爾沒有拒絕，他正忙著磕雞蛋。

迪克端起土豆和胡蘿卜，擰開了水龍頭。

他冷不丁地聽見拉斯洛·米切爾問：“你知道路加維爾·韋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