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辛苦你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 韋恩慈醫院裏。

路加維爾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一瞬的迷茫，他的腦海裏像是氤氳了一層厚厚的白霧。

路加維爾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些什麽, 可隔著迷霧看去，他又好似看不清楚。

路加維爾望著天花板發愣了幾秒鐘, 就聽見了耳畔驚喜的呼喚聲：“路加, 你醒了？”

路加維爾反應了兩秒鐘，他才意識到這也許是在叫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好像是路加……？

——路加維爾嗎？

路加維爾緩慢轉動腦袋, 他的視線轉向了正輕聲呼喚他名字的人。

“你是……韋恩先生？”

路加維爾的視線落布魯斯·韋恩的身上，熟悉的感覺讓他停頓了片刻就脫口而出了這個稱呼。

路加維爾明顯在布魯斯·韋恩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錯愕，這讓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怎麽了嗎？”路加維爾問。

“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麽來到醫院裏的嗎？”布魯斯·韋恩靜默了幾十秒，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神情憂鬱地問。

醫院？

路加維爾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躺在病床上，所處的環境也不是酒店客房, 而更像是醫院。

布魯斯·韋恩注視著路加維爾迷茫的神色, 他輕聲提醒說：“你因為一些事情昏迷了，之後就被送來了醫院……你還記得嗎？”

昏迷？

路加維爾不確定自己是否清楚。

他腦子裏的記憶現在很混亂, 有他和提姆緩步行於教堂的庭院當中, 傍晚夕陽透過五彩玻璃, 投落出他身側的提姆上落下長長剪影的畫麵。

他仿佛能透過被光影模糊的記憶畫麵，觸感到落日餘暉裏的慵懶閒散。

路加維爾遍巡記憶，看見他坐在岌岌可危的醫院外牆上，眺望著霧氣朦朧的夜空，注視著那些怪異冰冷的哥特式建築，耀眼的霓虹燈牌下, 是那種如附骨之蛆般揮之不去，時刻想要吞噬、消化他的汙染。

如人類生來就注定因為死亡消亡, 而‘世界’也注定會被汙染湮沒。

喪失了自己世界、逃亡的世界意識和試圖拋棄被癌細胞侵蝕的身軀、飲鴆止渴的人類無異，被‘死亡’糾纏的路加維爾哪怕隔著記憶的層層迷霧，也能嗅到那種源自本能的危險氣味。

他看見布魯斯·韋恩降下車窗，笑容明朗地遞給他印著蝙蝠logo的漢堡紙袋。

路加維爾看見他坐在收銀台前，看見一道黑紅色的身影輕盈的躍上七層高的塔樓，看見那道靈活又矯健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屋簷之下。

他看見了很多意義不明又光怪陸離的畫麵，暴雨的積水呼嘯著倒灌進他身下被推開的井蓋裏，遠處的手電筒光照的他睜不開眼睛。

他看見狹窄的一居室裏，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挑染白毛不耐煩地把手裏裝著三明治的盤子放在他的麵前……

路加維爾看見自己反絞著誰的手臂，壓倒在某個人的身上一次又一次凶狠的出拳。

看見陌生病房裏，布魯斯·韋恩疲憊又擔憂的藍色眼瞳、午後陽光下綠藤蔓上墜著的一串串紫藤花，在通往瞭望塔的電梯裏窺見蔚藍星球的縮影，腐朽的老宅廳堂長鏡裏，被閃電隱約照亮的模糊身影……

無數破碎淩亂又模糊跳躍的畫麵像是無數扇動翅膀飛翔的白鴿，由遠及近地掠過他黑白而混亂的精神世界，讓他一時間無法理清時間和現狀的自我。

布魯斯從路加維爾迷茫的沉默裏獲得了答案。

“我是你的父親，路加。”布魯斯靜默了幾秒說。

被記憶風潮裹挾的路加維爾愕然地抬起頭，撞上了布魯斯難以辨認情緒的鋼藍色眼眸。

路加維爾對布魯斯的·韋恩知道的就僅有他是提姆的養父和蝙蝠俠而已，

等等，蝙蝠俠？

——誰？

布魯斯·韋恩？

路加維爾吸了一口氣，他試圖在雜亂的記憶裏找到與之相關的信息，但卻一時毫無頭緒。

將路加維爾所有反應收入眼底的布魯斯·韋恩抿緊了唇，他的額頭出現了幾道淺淺的皺紋：路加竟然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嗎？

“那我……”

思索無果，路加維爾收斂神色，斟酌地試探道：“我應該稱呼您為父親嗎？”

“都可以，”布魯斯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你從前更喜歡直接叫我布魯斯。”

“抱歉，布魯斯……我的記憶可能稍微有一點混亂。”

路加維爾想坐起身，他總覺得這樣躺著和人說話——麵對著布魯斯·韋恩·蝙蝠俠兼自己的父親有點不自在卻發現自己根本用不上力氣。

“等等……”

在察覺到布魯斯想站起身阻止他的意圖時，路加維爾立刻停止了嘗試，他緩解尷尬似地衝布魯斯半開玩笑半試圖說：“看來，我昏迷了比較長的一段時間？”

路加維爾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許久沒有修理的潤滑的機器人，全身上下都深重遲鈍的要命。

這應該不是躺了一兩天，能造成的吧？

“四個月零七天，”布魯斯解釋說：“雖然一直有人按摩，”

“你還記得什麽嗎，路加？”

布魯斯·韋恩注視著看不出來究竟在想什麽的路加維爾，問：“——關於我。”

路加維爾望著布魯斯·韋恩，讀不太懂他臉上的神色。

路加維爾的打量被布魯斯裝了個正著，就無聲地移開了視線望向了窗外，不再和布魯斯對視。

韋恩慈善醫院位於哥譚海灣沿岸附近，從窗戶裏遠遠望去能看見遊船燈火穿梭的海麵和矗立在附近的燈塔。

路加維爾試圖回想著和‘布魯斯·韋恩’這個名字有關的記憶，腦海裏裏似乎有些畫麵在悄然湧現，破碎零散又混亂清晰。

轟然打開的宴會廳大門，在芝加哥頂樓盤旋著的直升飛機……

——以及布魯斯嘆息著注視他，說‘不論蝙蝠俠是誰，我都是你的父親’的夜晚。

路加維爾的腦海裏閃過了很多斷斷續續的畫麵，其中很多都和布魯斯有關。

路加維爾的目光沿著近海海岸線上的燈塔，飄回被霓虹燈光映照的窗邊，他凝望著布魯斯，眼睛裏又著某種東西在閃光。

“我記得，我也許愛您。”

布魯斯在路加維爾的眼裏看見了某種熟悉的情感湧動：“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