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被獵魔人飼養的血族16(2 / 2)







坐在祁斯言旁邊的是另一個中年獵魔人,他問:“你家小血族和你鬨別扭了嗎?”

祁斯言沒有說話,眼角餘光卻下意識瞟向江瑭的方向。

對方和陸辭坐在第一排右邊的座位,他則坐在最後一排的左邊,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是整個頭等艙最遠的直線距離。

“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倔強了,但是哄也很好哄,順著他說幾句他愛聽的話就行了。”那名中年獵魔人似乎經驗豐富,“跟我兒子一樣,脾氣上來的時候,看都不樂意看你一眼,小脾氣倔得很。”

祁斯言含糊地嗯了一聲,收回目光看向了飛機窗外。

事情似乎正依照著祁斯言所設想的路線在發展。

飛機抵達目的地後,江瑭並沒有跟著祁斯言回家,而是坐上了陸辭的車。

陸辭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偶爾從車內後視鏡中看見後座的少年時,對方一直微垂著頭,一副對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的陰鬱模樣。

陸辭:“……”

這孩子在祁斯言麵前可不是這樣。

這是已經被氣到裝都不樂意裝一下了嗎?

他也不敢問,隻能繼續閉嘴當他的啞巴司機。

祁斯言和陸辭住的並不遠,開車隻需要十多分鐘的車程。

把江瑭送回家中後,陸辭便接到了祁斯言的電話,讓他去一趟地下車庫。

陸辭指了指家中的空房間說:“就這一個空房間,你湊合著住。”

少年聽見了他的話,沉默著把行李拎到了空房間,一個字都沒有說。

等陸辭匆匆趕到地下車庫時,一眼就看見了祁斯言的車,以及站在車邊安靜等待的男人。

陸辭嘖了一聲,問:“你和他談過了?”

“嗯,已經說開了。”祁斯言點頭,“他同意先試試和我分開,等你們再熟悉一些後,我就去申請正式更換監護人。”

陸辭皺了皺眉:“你確定他同意了?”

“是。”祁斯言說,“他親口同意的。”

“他看起來可不像樂意的樣子。”陸辭嘀咕道,“你可能不知道,他到現在連一個字都沒有和我說過。”

祁斯言靜了靜。

“可能……”他喉結微動,輕聲說,“可能還需要一陣子適應期。”

陸辭卻沒有他那麽樂觀。

他想到了那天病房之中他和江瑭的談話,他咽了咽嗓子,把那些話又給咽回了肚子裏。

“希望如此吧。”陸辭說。

祁斯言嗯了一聲,從車裏搬出兩個箱子說:“一個是他常穿的衣服,還有一個箱子裝的是……他的玩具。”

陸辭有些詫異:“玩具?”

祁斯言含糊道:“是他平時玩的些東西。”

其實箱子裏裝的是江瑭拍視頻的工具,但他突然想到,對方似乎並不太想讓人知道他拍視頻的事,便緊急改了口。

陸辭沒有追問:“行,我給他搬上去。”

“這段時間,我每天晚上都會過來一趟讓他進食。”祁斯言說,“等以後他身體好轉起來,進食的頻率會降低,我也會減少過來的次數。”

陸辭朝他翻了個白眼說:“還真就當一個沒有感情的移動血袋啊你。”

祁斯言笑了笑,沒說話。

陸辭不樂意再和他多說什麽,搬著箱子走人了。

祁斯言真的以為,事情正在逐步走上正軌。

直到第二天晚上,到了江瑭往日進食的時間,祁斯言敲響陸辭家的房門,卻對上了滿臉無奈的陸辭。

“你可算是來了。”陸辭側身讓他走進屋內,“你家小朋友脾氣可真倔,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問他他就說不餓,可真難伺候。”

祁斯言眉頭一皺:“不吃東西?”

“是啊,一口都沒吃。”陸辭指了指緊閉的房間門,“我拿他沒轍,還是你來吧。”

祁斯言便敲了下房門說:“小瑭,開門,是我。”

房門打開,江瑭眼眸微垂:“祁先生。”

“我聽陸辭說,你不吃飯?”祁斯言眯了眯眼睛,聲音裏壓著怒氣,“為什麽不吃?”

“我吃不下。”江瑭說,“我不餓。”

祁斯言眼眸微沉:“不餓也不能一天不吃東西,身體不想要了嗎?”

少年沉默以對。

仿佛在做無聲的對抗。

“就算沒有胃口,也多少吃一點。”祁斯言放緩語氣,“想吃什麽?我去做。”

江瑭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搭下眼簾:“都可以。”

這就是準備吃東西的意思了。

祁斯言心下一鬆,對一旁的陸辭說:“廚房借用一下。”

陸辭:“您請便,隨便用。”

祁斯言煎了兩個雞蛋煮麵條,麵條的湯奶白濃鬱,賣相極佳。

江瑭已經坐在餐桌邊上了,低聲說了句:“謝謝祁先生。”便接過了筷子。

看著少年低頭安靜吃麵條的模樣,有那麽一瞬間,祁斯言幾乎以為時間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一碗熱乎乎的麵條很快就被少年吃完了,連一點湯都沒有剩下。

祁斯言便笑著說:“你看,這不是挺有胃口的嗎?”

江瑭皺著眉,沒有說話。

祁斯言撩起衣袖,準備讓他再進食一些新鮮血液。

一直安靜坐在餐桌邊的江瑭卻突然站起身,餐椅在地上劃出刺耳的滋啦聲,少年轉身踉蹌著跑進了衛生間。

祁斯言和陸辭都是一愣。

這一幕實在是太過熟悉,熟悉到幾乎刻進了祁斯言的潛意識中,讓他幾乎立刻就跟上了少年的腳步。

江瑭把剛剛吃下的麵條全吐了,吃進去多少就吐多少,半點都沒剩。

祁斯言下意識地遞水拍背,人卻是懵的。

隻是普通的食物而已,怎麽會吐?

祁斯言用詢問的視線看向陸辭,對方卻緊皺著眉,直到他把江瑭扶到沙發上坐著,陸辭才衝門外揚了揚下巴。

兩人避開江瑭的視線。

祁斯言問:“怎麽回事?餓狠了吃太猛了,胃受不住?”

陸辭卻搖了搖頭,輕聲問:“你知道一種說法嗎?胃其實是一個情緒器官。”

祁斯言皺了皺眉:“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當人的心情低落抑鬱到一定程度,會影響到腸胃的正常運轉。”陸辭說,“沒有胃口,不想吃東西,甚至吃多少吐多少。”

他瞥了一眼祁斯言,點到為止:“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心理學不是我的專攻課題,隻是業餘研究。”

但祁斯言卻是知道的,陸辭口中所謂的業餘研究,其實也已經達到了專業水平線。

祁斯言沉默著回到屋內,沙發上的少年病懨懨地縮著身子,這一幕幾乎和少年剛和他認識時的模樣重合到了一起。

他走到沙發旁蹲下來,柔聲問:“覺得好點了嗎?”

江瑭點頭。

祁斯言便又撩起袖口問:“要吃點嗎?”

江瑭看了他一眼,片刻後點頭說:“好。”

血族無法拒絕血液的吸引。

普通的食物吃不下,祁斯言就想試試看血族無法抗拒的新鮮血液。

一旁的陸辭欲言又止。

血族尖利的犬齒刺破皮膚,但這一次的進食甚至隻持續了數秒鐘,尖牙便急匆匆地撤走。

江瑭又吐了。

所幸這次他吃得不多,又都是液體,吐得便沒那麽費勁。

祁斯言張了張嘴,無力感陡然從心底升騰而起。

江瑭卻反過頭來安慰他說:“沒關係的祁先生,這不是您的錯。”

直到少年重新回到房間裏,一直憋著氣的陸辭才冷嘲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祁斯言胸膛起伏片刻,把臉深深地埋進了手掌裏,啞聲說:“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陸辭被他氣笑了。

“我本來不想管你們的,江瑭隻是我的病人而已,你們的事和我又沒關係。”他壓低聲音說,“但你現在的行為,很顯然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的病情。”

祁斯言沉默片刻說:“我去跟他說,告訴他不換監護人了。”

“如果你隻是想用這種方式暫時安撫住他,那我勸你還是算了。”陸辭直白道,“那孩子比你想象的聰明多了,你以為他會看不出你的真實打算嗎?”

祁斯言便又不說話了。

“祁斯言,收起你自以為好心的自傲吧。”陸辭嘆了口氣,“我本來答應過他,不會告訴你的,但是現在看來……”

“不會告訴我?”祁斯言眉頭一皺,“你和小瑭?你們瞞著我什麽事?”

陸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輕嘖了一聲。

“跟我來吧,給你看一段視頻。”他壓低聲音說,“讓你看看你家小朋友的‘真實麵孔’。”

與此同時,房間中。

江瑭臉色慘白得不像話,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看起來一點精神都沒有。

233小聲說:【宿主,真的一定要用這種方法嗎?你的身體能吃得消嗎?】

江瑭打了個寒戰,思路卻依舊清晰:【不是我一定要用這種方法,而是這是唯一的解法。】

233表示不懂。

江瑭便說:【這個世界的任務目標,和之前幾個世界的都不一樣。之前的世界中,致使任務目標墜入低穀的,都是一件具體的事或者一個具體的目標。】

【比如宋玄是宋家,程舟是和妹妹之間未實現的承諾所帶來的心結,陸崢是腦子有問題的父母和哥哥。】

【但祁斯言不一樣,影響到他的是虛無縹緲的‘一個影子’,這個影子摸不到也抓不著,卻一直把他困在原地,讓他不敢再往‘未知的未來’踏出哪怕半步。】

233聽得迷迷糊糊,卻大概懂了江瑭的意思:【所以宿主你現在的方法,就是在逼迫任務目標‘踏出那一步’嗎?】

【沒錯。】江瑭說,【他不敢讓任何人靠近他,如果事情在他的可控製範圍內,他就絕不會和任何人結成穩定的親密關係,就算已經有了苗頭——就比如現在的我和他,他也寧願狠心斬斷這段關係,而不會選擇掙脫掉束縛住他的那條枷鎖。】

【就如他所說的那樣。】江瑭聲音低了些,【他嘗試過很多次,卻都被現實傷得體無完膚,他已經沒有了主動踏出那一步的勇氣。隻有當他意識到,離開他的我一定會死,他才能接受‘和他在一起的我可能會死’這件事。】

江瑭嘆了口氣,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身體的影響,他此時的情緒也並不高。

如果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江瑭也並不想用這種方式去逼迫自己的愛人。

但是不破不立,想要讓祁斯言成功走出牢籠,這是必經之路。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江瑭已經等到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房間的門被人敲響了。

男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瑭,我可以進來嗎?”

江瑭沒有說話。

門外的人等待了片刻,仿佛失去了耐心一般,直接推開了房門。

兩雙黑眸隔著半個房間的距離,對視在了一起。

祁斯言神色有些複雜:“小瑭……”

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我們談談,可以嗎?”

床上的少年沒有回應,隻是用那雙沉靜的黑眸望著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祁斯言走進房中,反手關上了房門。

臥室裏沒有多餘的椅子,祁斯言便坐在床邊,柔聲說:“你如果實在不願意,祁哥就聽你的,我們不換監護人了。”

江瑭定定地看著他,許久後才輕扯了下嘴角,重新垂下眸子,似乎連看都不願意再看祁斯言一眼:“我不信你。”

祁斯言有些無奈。

“不如我們現在就回去。”他試探著提議,“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門外傳來陸辭的聲音:“東西都給你們搬過來了哦。”

江瑭這才抬起頭,目光率先落向門口。

祁斯言前一天送過來的東西,江瑭連拆都沒有拆,全部堆放在客廳的角落,現在兩個箱子都被陸辭抱著,一副準備幫他們搬東西的模樣。

江瑭又看了一眼祁斯言,收獲了對方溫柔得幾乎能溢出水的笑容。

江瑭於是又跟著祁斯言回去了。

臨走前,陸辭幾乎稱得上雀躍地朝他們告別:“再見了,希望別再有下一次了,別老逮著我一個人折騰啊!”

祁斯言朝他擺擺手,開車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瑭坐在副駕駛,眼睛卻一直看向窗外,眼底的鬱鬱幾乎淹沒至整個車廂。

祁斯言試著和他說話:“還難不難受?”

少年搖搖頭,沒吭聲。

祁斯言:“想不想睡一會?”

江瑭搖頭。

祁斯言:“車裏有你愛吃的檸檬糖,要不要來一顆?”

還是搖頭。

祁斯言:“空調溫度低不低?要不要調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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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連搖頭都沒有了。

江瑭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黑眸中情緒沉沉。

祁斯言在心裏嘆了口氣,無聲地又提快了車速。

少年一路沉默著回到了家中。

祁斯言把箱子暫時堆放在客廳角落,拉著江瑭坐到了沙發上。

熟悉的環境似乎讓少年放鬆了些,祁斯言能明顯感覺到,對方一直緊繃戒備的身體柔軟了幾分。

祁斯言沒急著挑起話頭,而是去廚房倒了杯溫水塞到了少年手中。

江瑭抿了一口,便把杯子放在了茶幾上。

片刻後,他主動開口問:“陸醫生是不是都告訴你了。”

祁斯言點頭:“為什麽要這麽做?”

“很明顯不是嗎?”少年輕聲說,“因為你喜歡乖的,不是嗎?”

祁斯言啞然。

“現在你知道我的真麵目了。”江瑭扯了下嘴角,似譏似嘲,“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麽乖,我甚至很壞。我假裝得那麽乖,就是為了更接近你,為了讓你也喜歡上我,什麽隻是做你的弟弟我就滿足了——”

“全是假的。”江瑭嗤笑一聲,“祁斯言,我很卑劣,我喜歡你,就會想儘一切辦法讓你也喜歡上我。”

他抬眸看向男人,黑眸中見不到一絲一毫的乖順,隻有滿滿的貪戀和占有欲。

“現在你知道真相了。”少年聲音極輕,“祁斯言,你是不是覺得,你之前對我的好就跟喂了狗一樣,是不是覺得我不值得?是不是後悔了?是不是——”

下一秒,他落入一個極儘溫暖的懷抱中。

祁斯言抱住江瑭,就像在安撫一隻渾身的刺都炸開的刺蝟,在他耳邊緩聲說:“沒有什麽值不值的,小瑭,我對你好並不是因為你乖,而是因為你是你。”

“不論你是什麽樣,”祁斯言語速很慢,仿佛生怕少年聽漏哪怕一個字,“我永遠都不會覺得你不值得。”

懷中的少年猛地僵住,繼而逐漸顫抖起來,嗓子裏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祁斯言把他摟得更緊了一些。

“明明不喜歡我,為什麽還要對我這麽好?”江瑭哽咽道,“祁斯言,你也喜歡我一下好不好?”

祁斯言說:“好。”

聽到他的回答,懷中的少年卻開始掙紮起來:“你又騙人,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種喜歡!”

“你怎麽知道,我給你的不是你想要的那種喜歡?”祁斯言沒有鬆手,幾乎在他耳邊一字一頓地說。

“江瑭,你聽好了。”他說,“我喜歡你,不是對弟弟或者對家人的那種喜歡,是和你對我的喜歡一樣的那種喜歡。”

懷裏掙動的少年動作驟然僵住,不可置信的抬頭看他。

“你聽清楚了嗎?”祁斯言衝他笑了下,柔聲說,“沒聽清楚也沒有關係,我以後還會跟你說很多很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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