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麵容和韓不負有幾分相似,皮膚微黑,不能算是美貌,但五官很周正,頗為秀氣。
“是韓不負的妹妹。”
淩遲道:“她身邊那位婦人,是韓不負的娘。”
小丫頭旁邊,站著一個看起來很憔悴的老人家,衣著更是寒酸,粗布荊釵,頭發灰白,腰身有些佝僂,有點兒渾濁的眸子,牢牢地盯著戰艦上,身著軍服的少年,有著粘稠的化不開的擔憂和關切。
林北辰有點兒意外。
和老韓關係這麼好了,還從未見過他的家人。
這家夥,也不交代一下。
“你是不是在想,韓不負的父親,為何沒有來送彆?”
淩遲又問道。
林北辰笑了笑,隨便地道:“莫非是在城裡上工,苛刻的老板不給假?”他隱約知道,韓不負的家庭條件,並不算好,是貧民階層,家人都在城裡打短工。
淩遲道:“因為他的父親,十年之前,戰死在北境了。”
林北辰瞬間呆住。
淩遲短短的一句話,就像是一股電流,讓林北辰在猝不及防之下,整個人仿佛是被高壓電擊中。
而這時,戰艦的汽笛聲長鳴起來。
龐大猶如金屬怪獸一樣的艦身,微微顫動,就將起航。
淩遲身形淩空飛起,宛如一道長虹,跨越千米的距離,落在了戰艦上,與韓不負並肩而立。
他沒有再看林北辰。
而是輕輕地拍了拍韓不負的肩膀,道:“他和你不一樣,給他一點時間。”
韓不負從岸邊收回目光,重重地點點頭。
“戰艦走海路,需十五日的時間,才能抵達河武行省的武河大港,然後再陸行往北十日,方可進入北境,這二十五日時間裡,操練演武,一日不可停歇,你們已經是帝國的士兵,必須做到令行禁止,明白了嗎?”
淩遲的聲音不大,但卻蓋過了汽笛聲和海浪聲,傳到了每一個新兵的耳朵裡。
“是,長官。”
新兵們大聲地道。
“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第三十七期的雲夢兵,韓不負就是你們這些人的指揮官,他的話,就是我的話,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明白了嗎?”
淩遲又道。韓不負吃了一驚。
自己一來就當官了?
這些新兵裡,可有好幾個,年齡比自己大,家族比自己顯赫,實力也比自己強。
新兵們看著韓不負,條件反射一般地大聲道:“是,長官。”
轟隆!!
汽笛長鳴,戰艦駛出了港口。
金屬艦身威武,在港口上無數道關切和擔憂的親人目光注視之下,逐漸加速,在蔚藍色波光粼粼的洋麵上,劃出一道久久不曾消散的白色痕跡,最終駛入了茫茫大海之中,消失在了海平麵上!
一直目送戰艦消失,林北辰才從失神的狀態之中,緩緩地回過神來。
怪不得老韓如此堅決地要去參軍。
他是要將父親沒有走完的路,繼續走下去嗎?
“天越高,心越小,不問因果有多少,獨自醉倒……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驕傲……”
熟悉的旋律在林北辰的腦海裡浮現。
毅然從軍遠去的韓不負,才是真正的一身驕傲啊。
他歎了一口氣,轉身主動來到了小姑娘和婦人的麵前,道:“伯母,小妹妹,你們好,我叫林北辰,是韓學長的同學。”
婦人眼神中帶著拘謹和局促,有點兒手足無措地道:“林少爺,您……您好。”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婦人,和大多數雲夢貧民一樣。
小姑娘怯生生地拉著母親的衣袖,盯著林北辰看了兩天,眼睛突然明亮了起來,臉蛋兒上下意識地露出笑容,道:“啊,我認識你,你是那個冠軍,哥哥的隊友,大家都說你是英雄。”
林北辰臉紅了。
“我不是什麼英雄。”他輕輕地撫了撫小姑娘的黑發,道:“你哥哥才是真正的英雄……小妹妹,你叫什麼,今年多大了?”
“我叫不悔,韓不悔。”
小丫頭認出林北辰之後,還想不那麼怕了,脆生生地道:“今年十歲了。”
十歲?
林北辰心中一顫。
淩遲說,韓不負的父親,十年之前戰死。
也就是說,當年韓不悔在繈褓之中時,他的父親就已經奔赴前線,為國捐軀,而韓不悔打從記事起,就沒有見到過父親的模樣吧。
那個時候,韓不負也才四歲多一點而已。
不負不悔。
這四個字,又蘊含著什麼樣的情懷啊。
“伯母,不悔十歲,已經可以上學了,不知道她是在那個初級學院就讀?”林北辰看向韓母,下意識地問道。
“我還沒有上學呢。”
韓不悔搶著回答,眼眸裡閃過一絲暗淡,道:“之前家裡太窮了,交不起學費,不過現在好了,哥哥拿到了天驕爭霸的獎金,還有參軍費,娘已經答應哥哥,送我去學院上學。”
林北辰道:“有沒有興趣來我們第三初級學院?”
韓不悔興奮地道:“是哥哥的學院嗎?想去想去……不過,我們已經搬家了,不在第三學院的學區,而且聽說第三學院的這次招生,條件要求極高,我基礎太差了,還很笨,怕是……通不過考核……”
說道最後,小姑娘的聲音就有點兒小了。
捏著衣角的樣子,懂事的讓人心疼。
林北辰微笑起來,道:“沒事,隻要你想來第三學院,就包在大哥哥我的身上,我一定給你拿到名額,基礎不好也沒有關係,大哥哥幫你補習,怎麼樣?”
“真的嗎?”
楊不悔揚起黑黝黝的小臉蛋,亮晶晶的大眼睛裡,滿是興奮和激動,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和我哥哥關係很好嗎?”
林北辰笑了。
“你哥哥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他語氣堅定地將‘最好’兩個字,重複了好幾遍。
至於他是不是韓不負最好的朋友,林北辰心裡並無把握。
“那怎麼使得……”
韓母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連忙推辭著。
林北辰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道:“伯母,您不用推辭,老韓出發的時候,專門找過我,托我照顧不悔妹妹和您,以後啊,您在這雲夢城有什麼事情,都可以來找我,我一定給您辦的妥妥當當的,我和老韓是鐵哥們,您彆見外,把我當您半個兒子就行。”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是老韓的好朋友……”
白嶔雲跳著腳道。
米如煙和嶽紅香也都笑了。
韓母驚訝於沉默寡言的兒子竟然有這麼多的朋友,有些開心,又有些傷感,局促地笑著,再三感謝。
落日夕陽,照射在海麵,也照射著港口。
數千名送彆的人,站在港口,望著遠處消失的戰艦,都處於一種奇特的沉默之中,久久不願意離去。
誰也不知道,當這艘戰艦,再一次返回雲夢港的時候,今日被它載走的年輕人們,又有幾個能活著乘艦而歸呢?
夕陽如血。
港口沉默人們的影子,被夕陽拉的老長老長。
他們的身後,留下一片長長的身影,就仿佛是一道矗立在這片海岸線上的鋼鐵城牆一樣,足以抵擋任何力量的無情衝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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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爭奪書房失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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