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霆川忽然死死拽著自己的頭發,想要用尖銳的刺痛來驅散這宛如噩夢的幻覺。
他跪趴在地上,手握緊成拳頭,一拳一拳砸在地上,用這自殘式的方式來懲罰自己,最後還是保安趕過來製止了他。
“先生,你別這樣,這裏是醫院……我知道你在擔心裏麵的情況,可像你這樣擔心也沒用,隻會弄傷自己的身體,你冷靜下來。”
“我沒辦法冷靜下來……”他無法忘記沈清衝向車的身影,無法忘記沈清被撞的那一刻,更無法忘記沈清最後露出解脫絕望的笑容。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為什麽不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為什麽要用這麽殘忍的方式來懲罰他?
手術門被推開,陸霆川猛地抬起頭,瞳孔緊縮,他看著從裏麵走出來一名男醫生,他手裏拿著張單子和筆,快速跑到陸霆川跟前。
“陸先生,傷者情況危險,手術挽回幾率很小,請你做好心理準備,這是病危通知書麻煩你簽一下。”
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在這一刻猛然下墜,好似在海浪中漂浮不定的浮板遇到一個巨浪瞬間被打的粉碎。
陸霆川望著遞到他眼前的病危通知書,他盯著上麵的幾個大字,大腦一陣陣暈眩,他顫著手接過,把單子放在地麵上,右手接過筆,一再握緊,手還是不聽話的發抖。
他看著單子上“沈清”的名字,怎麽就出現在這裏了呢?
心臟被摁進了寒冰中,很冷,冷到刺骨,順著血液流遍全身上下,全身都泛著尖銳的刺痛,頭皮發麻,眼淚懸掛在睫毛上,隨著他一個顫抖的呼吸,眼淚墜落下來落在單子上,暈濕了一片。
他大口的呼吸,整個身體趴在地上,握著筆顫顫巍巍的寫下“陸霆川”三個字。
他的名字,他每天都會寫,寫在各種文件上,要簽的單子,幾十億的工程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接簽。
從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簽下這三個字像丟出去半條命。
“救活她……求…你們……救活她。”
醫生見他簽好字後,蹲下身拿走。
陸霆川還跪在地上,不過沒像剛才那樣用拳頭砸地來自殘,他安靜的像一座冰雕,眼瞳布滿紅血絲。
任何事在死亡麵前都顯得是那樣的渺小,陸霆川抬頭看著走廊儘頭的窗戶,如果沈清活不了,那他就從這裏跳下去。
手術搶救了八小時,陸霆川在地上也跪了八小時,把膝蓋都跪廢了,手術門在這一晚上開了二十次,來來回回的進出,每一次,都像是一記重錘落在陸霆川心臟上。
這麽懦弱的陸霆川是誰都沒見到過的,眾人對他的印象是殘暴不仁,是陰險狡詐,是不可一世,他們從來沒見過陸霆川這麽跪在地上,一跪就跪了一整晚,誰勸都沒用。
沒人知道陸霆川此刻有多害怕,他怕手術室裏推出來的是一具屍體。
一想到這兒,陸霆川那雙深棕色眼睛就如遲暮老人一般,滿目蒼涼,找不到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