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踝處紅腫了一圈,傷口皮肉外翻流血,骨頭內翻斷裂。
顧晚秋整個臉都是青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額頭還在牆上磕出來了一個包。
她破破爛爛的,像一隻無腳小鳥。
厲謹行的從容不迫在這一刻崩塌,他站在顧晚秋麵前,像是被點了穴,一動不動,灰色的絕望籠罩包裹著他,呼吸沉窒。
是司機給醫生打了電話,是下人將房間整理了出來,沒人敢碰現在的顧晚秋,她現在的身體,好似輕輕一碰就會整個散架。
周圍的人還是很多,門口也站著人,每個人都在呼吸,在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厲謹行卻覺得特別的安靜,這股安靜針對於顧晚秋,他聽不到她的呼吸聲,感受不到她的心跳。
顧晚秋不會以這種方式死去。
她就算死,也是被他一點點地耗死,至少也要活到白發蒼蒼那一天,而不是死得這麽早,還以這麽“痛快”的方式死去。
顧晚秋,你不怕疼嗎?
你怎麽敢……
顧晚秋是如何推開那扇窗,如何爬上去,又是以怎樣的心情一躍而起。
如果他沒要看錯的話,顧晚秋是看到他下車,出聲嗬斥住兩個孩子不準出來的時候,她才跳下窗的。
在跳窗前一刻,她的臉上還帶著笑。
二樓並不高,下麵是草坪,摔下來也不一定會死,何況她腳上還栓著一條鏈子,稍稍牽製住了她,不會讓她著地。
隻是顧晚秋的身體太脆弱,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半死不活。
醫生來了,顧晚秋的腿要做手術,需要打石膏,腳踝那兒的骨頭有部分裂了需要上鋼釘固定。
傷筋動骨一百天,至少也得在床上靜養兩周以上。
右腿傷了三處,唯一幸運的是左腳,隻是皮外傷,另外大腦磕了一下,不排除腦震蕩。
家庭醫生不會一直住在家裏,最近給顧晚秋開了幾單藥還給她輸了液,見她好轉後,她也就回家了。
顧晚秋身體很差,嚴重的營養不良,加上貧血,這導致她身體免疫係統很差,別人感冒可能兩三天就能好,換到她這裏要八九天,別人割到手指一周能完全長好,而像她,得兩三周。
像這會兒,她右腳骨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家庭醫生每次來這裏,都是為了給顧晚秋看病,別人看病,是為了恢複身體正常,換到顧晚秋身上,卻是一次比一次嚴重。
隻怕她下一次來,顧晚秋就直接沒命了。
家庭醫生一個人肯定搞不定的,下人還聯係了一開始住在這裏研究的醫生團隊,知道顧晚秋腿骨折後,不敢大意,帶上工具就來了。
顧晚秋不比別人,她身體有毒不正常,像她現在的身體,感冒發燒對身體的損傷就很大了,就別說,骨折,一身的皮外傷了。
是藥三分毒,用的藥多了,真怕顧晚秋撐不過去。
“一條腿三處重傷,這怎麽弄的?”她問道。
房間裏很安靜,她話問出來沒人回答,氣氛凝固。
厲謹行沉著一張臉,眉宇間是化不開的陰鬱,眸子漆黑,沒有絲毫溫度,在場所有人都對這樣的厲謹行產生出恐懼來。
醫生掃了一圈,見沒人說話,她也低下了頭,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隨著她一同離開的還有司機,等出去了,司機才說道:“顧小姐,是從樓上摔下來的。”
“二樓?”
“嗯。”
“我記得她腳上拴著一條鏈子。”
“是。”司機眼尾抽搐了一下,“所以她人沒有著地,而是被鏈子拴著倒掛在半空中。”
光聽著,她的腿莫名疼了起來,微微打戰。
總算明白為什麽右腿傷得那麽嚴重,左腿卻沒事了,原來是以這樣的方式斷的。
二樓房間她不是沒去過,窗台在成年人胸口處,怎麽可能會摔下去?顯然是她自己跳下來的。
那麽點高處,下麵還是草坪,摔死的概率不高,再加上被鏈子拴著,鏈子的長度,顧晚秋經常活動應該是知道著不到地的,她明知道跳下去,不會死,隻會讓自己疼,活受罪,可為什麽要跳?是為了刺激厲謹行?
這一次是跳窗,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要做什麽了。
一個人要是沒有求生欲,對自己狠起來,哪怕周圍什麽都沒有,她也能讓自己死。
撞牆死,咬舌自儘,用鐵鏈子把自己勒死,什麽都不做,也能讓自己餓死。
醫院裏有句話說得好,醫生是能救人,可救不了一個一心求死的人。
厲謹行也已經冷靜下來了,逐漸也想清楚了一些事。
顧晚秋這次可能不是尋死,而是拿她自己的身體來威脅他。
厲謹行神情漠然,隱隱克製。
他去了兒童房,兩個孩子不安地坐在床上悶聲不吭,保姆聽從厲謹行的話,一直在裏麵看著他們,不讓他們出去。
思延思續也預感到了什麽不對,從進來後,就一直悶聲不吭,一人坐在床上,一人蹲在地上。
厲謹行進來後,兩個孩子同時起身。
“爸爸……”
厲謹行對於兩個孩子的惶恐不安的神情選擇漠視,他把保姆喊了出去,然後把門給帶過去,將兩個孩子關在裏麵。
“房間裏的窗戶我不是警告過你們不準打開的嗎?是誰打開的。”話中帶著滿滿的戾氣。
保姆心臟一顫,後背發涼:“不是我打開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