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秋死後七天,厲謹行就找了七天,甚至在她死的那一天還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紙包不住火,越是害怕的東西就越容易發生,連老天都不肯放過厲謹行。
厲謹行的眼淚大顆的流出來,何添比他都要看得清,當初那麽討厭顧晚秋的一個人,現在為她說話。
明明親如兄弟,如今卻像仇人對峙。
他究竟做了多少荒唐事?忽略了多少人?
顧晚秋已經無藥可救,是她救了他,拿自己的命救了他。
換血這種離譜的治療方法到底是誰想出來的?為什麽能成功?為什麽要實行,是誰簽的手術協議?
顧晚秋怕疼嗎?
厲謹行知道她比誰都嬌氣,小時候扭到腳都會紅著眼睛,指揮他蹲下身讓他背著她回去。
後來因為他的逼迫,為了脫離他的掌控,顧晚秋一次又一次傷害自己,她消失的那十年過的最慘。
他明知道她身上那些傷是怎麽來的,一開始,他還很心疼她,會為她的舊傷感到痛苦。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感覺上難受卻不會一直難受,在看到顧晚秋以自殘的方式跳下樓的時候,他都要以為顧晚秋已經不怕疼了。
她好像再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怕疼怕苦的嬌氣小姐,她習慣了這兩樣,每天喝藥跟喝水一樣。
這會兒被何添給激醒,他如遭雷擊,那些被他不斷忽視的事在這一刻聚攏起來,清晰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他是知道那種毒在體內裏是有多難熬的,當時中毒的時候,醫生告訴他,這種刺激神經的藥,最能讓人生不如死。
它會讓你每天都受不了,意誌力不堅定的根本活不到被毒死是那一天。
它會逐漸侵蝕你的神經感官,會讓你失去視覺,味覺,嗅覺,聽覺……到最後你的身體就跟癱瘓似的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而這種“癱瘓”不會麻痹你的痛覺,反而會讓你的感知變得越來越靈敏,像是每天擰碎你的骨頭又重裝起來,到了第二天又碾碎。
厲謹行中毒時間隻有兩個多月裏,已經疼的吐血好幾次,最後直接暈了過去。
而女人對痛覺的感知是比男人要強的。
男人所感受到是一分痛在女人那裏可能是兩三分。
顧晚秋當初為她換血,那到了如今已經是四個多月,當時她在秋樂莊園裏的時候身體就已經非常虛弱,她離開這裏後,還能堅持多久?
她是不是真的像何添說的那樣,或許已經死了?
不,厲謹行不願意接受這件事,他不相信顧晚秋會死。
可中了那個毒,就算沒死也是是生不如死,或許她已經看不見聽不見了。
而在她雙眼快要瞎掉,或者已經瞎掉的時候,他在做什麽?
他正帶著薑雲去參加各種宴會,在浮光綠影中和她親近的站在一起,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布他們之間的感情,所有人都以為他愛著薑雲,要把薑雲娶回家。
顧晚秋如果看到這些,是不是也誤以為他會娶薑雲。
他本是想在顧晚秋麵前,保留自己最後的顏麵,他想讓他知道,他厲謹行不是非她不可,沒了她,他很快就能找到一個比她優秀是人。
這最後一絲顏麵,是在騙顧晚秋也是在騙他自己,最後得到的結果是什麽呢?
是在知道真相後後悔莫及,是無法跳躍時空去擁抱顧晚秋,是想要回到過去用力的扇醒那個冷漠自私的自己,是想將破掉是鏡子拚湊成原來的模樣,想要將流出去的水再收回去。
可破鏡難圓,覆水難收的道理,是他一開始就懂的。
厲謹行眼眸中的痛苦清晰可見,何添情緒已經恢複過來,他眼底深處閃現出幾分後悔,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缺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擋在何添麵前的周毅,這個時候開了口:“老大,給你換血的事,並非我們有意瞞著你,而是顧晚秋,她不想讓你知道……”
何添錯愕是看向周毅。
周毅臉色平靜,微微垂眸說道:“顧晚秋當初給你下毒,害你丟了半條命差點死去,一命換一命本就天經地義,她下的毒自然是她來償還,這些事不是我們逼著她做的而是她自願,所以,她才沒有告訴你,想要快點從這裏離開,她怕走晚了一步你會發現真相,我知道你不滿意這樣的結果,可你們兩人中隻能選一個活,你想死,想讓她活,那你有沒有想過三個孩子,想想我們,想想厲氏集團那麽多的人,想想你手中的產業牽扯到的那些人,在意顧晚秋的人不多,可在意你的人海城有一半,孰輕孰重一眼就能知道。”
可那些人與他何關?他們的喜怒哀樂關他什麽事?他需要那些人的在意嗎?他從始至終最在意的就是顧晚秋,他能走到如今這個高處,也是想著站高一點,希望顧晚秋能看見他,可現在顧晚秋已經走了,這些還有意義嗎?
厲謹行沒說話,他此時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站在他對麵是何添看到他這樣的臉色,有些心灰意冷。
周毅繼續說:“我知道你不在意我們這些人,可思延思續呢?他倆是你養大的孩子,顧晚秋是知道兩個孩子選擇了你,知道,隻有你才能帶給他們幸福,所以她才選擇死的。”
厲謹行目眥欲裂,雙眼紅的要滲出血來,他快速的抓到了一個點,含著血問道:“你說思延思續選擇了我?”
“是,顧晚秋問了他們,思延親口說的,他們隻要你不要她。”
厲謹行張嘴,嘴巴裂開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猛地一下,他吐出一口鮮血,血染紅了他的唇,順著下顎往下淌,他就像畫著小醜妝,大哭的小醜。
顧晚秋是為了兩個孩子的選擇。
她當時多想離開,就有多愛他。
“老大。”
厲謹行吐了一口血,身體搖搖晃晃,他聽到周毅和何添在叫他,他們想要伸手扶著他,卻被他多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