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為了他們任何一個人拚命,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但如果這條命隻能拚一次,他隻能給妹妹。他甚至連自己都無法考慮。
隻能是薑安安!
薑望出現在明德堂的時候,孩子們正在奔走哭喊。
那位教書的老先生大喊:孩子們!到我身後來!到我身後來!
但他也不知道到他身後去有什麼用,他隻是本能地認為自己作為先生,應該擋在危險前。
事實上他垂垂老朽,毫無戰力,隨便一個青壯便能輕鬆將他擊倒。他誰也救不了,誰也保護不了。
薑望從白光中顯化身形,薑安安驚惶的麵容在學堂裡一眼被他看見。
少年郎!那位教書的老先生認出薑望來,大喊:救孩子,救孩子!
血絲早已滲紅了眼球,又在這一瞬間被內疚的眼淚盈滿。
但薑望沒有選擇。
他隻能一把抱住薑安安,再順手抱住薑安安牽著的另一個小女孩,又一次身化白光,往城外衝去!
他不敢停留,不能停留,沒有辦法停留!
他的強大,隻建立在周天境的範圍中。在這樣的天地災劫麵前,完全無力。
白光瞬息穿過楓林城,穿過他熟悉的鎮子和村莊,一直衝出了楓林城域外。
當白光化去,薑望降落,身邊隻有兩個驚魂未定的小女孩。
薑安安和她的朋友,宋清芷。
這已是他能力的極限。
此時他們身處的位置,是在西山的東北方向,背後已經靠近祁昌山脈。
於此回首整個楓林城域,視線所及的一切,都有霧氣開始彌漫。
薑望認出來,這是當初在小林鎮裡,他們所見的那種霧氣。
遮掩現世與幽冥的霧氣!
當初在這種霧氣籠罩中,整個小林鎮雞犬不存。如今範圍波及到整個楓林城域,結局又如何
他不敢想象。
薑安安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抱著薑望道:哥,你的頭發!
薑望扯斷道髻,任由長發披散,才發現自己的頭發,不知什麼時候,已成枯白。
帶著兩個孩子,瞬息跨越整個楓林城域,這是遠遠超越他自身極限的速度。
而代價便是……壽去頭白。
直到此時,薑望才從那巨大的悲痛之中醒過神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虛弱、無力。
他沒有經曆過,他不知道那是衰老的感覺。
年輕時候可以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學習、修煉、瀟灑,精力無窮。年紀大了以後,月光初漏,眼皮便重似千鈞。
生命在不同的時間,有不同的麵貌。
……故意染的,好看嗎薑望撫著安安的小腦袋,儘力讓自己表達得自然。
但聲音一出口,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種有氣無力的虛弱感,真的是他薑望的聲音嗎真的是那個十七歲的少年郎嗎
好看!安安使勁地點頭。
就在剛才,她經曆了天地劇變。經曆了前所未見的巨大災難。
在無邊的恐懼中,經曆了哥哥如天神下凡般的救援。
經曆了和學堂裡先生同窗來不及道彆的分離,小小的她並不知道那是生和死的永遠。
也經曆了哥哥一下子蒼老許多的變化。
回首家的方向,她也什麼都看不清楚。隻有討厭的霧氣遮掩來路,也慢慢遮掩了一切。
她畢竟才五歲,還不能夠懂得這一切意味著什麼。
她隻是想著,儘量不要讓哥哥太難過。
好看……她抓著哥哥的衣角說。
此刻的薑望,心裡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軟弱。
他慢慢蹲下來,抱著妹妹,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