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湧於身前,又有密密麻麻的海蛇,在浪中奔遊。
釣海樓的招牌道術之一,蛇湧潮遊。
既有堂皇之勢,又有靈動之變。
星光月光日光,霎時傾落。
海蛇碎了,浪潮分開了。
長相思貫穿胡少孟的身體,將他整個人帶回馬車裡,又將整個馬車壓塌,直接貼到地麵上。
駕車的馬兒受驚狂奔,拖著韁繩和幾塊木板,嘶叫著遠了。
薑望就豎握著長相思的劍柄,半蹲在胡少孟旁邊,正要將他徹底殺死。
且慢!
胡少孟咳著血喊道。
剛才他極力騰挪,才稍稍避開要害,沒有死在當場。但此時也生死操之人手,薑望道元一卷,他便無幸理。
薑望心念一動,直接以劍氣撞破胡少孟的通天宮,將他徹底廢掉。
沒有說話,但意思很明確——我不妨聽聽你要說什麼,但不會給你半點機會。
修為被廢,胡少孟又噴出一大口血。
但他好像已經有所準備一般,用力地呼吸著,用力地說道:在我死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求你。
我不會答應。
我跟你交換!師門的秘法我沒辦法外泄,但自己另外獲得的秘法卻不在血誓之內。寶光決,你覺得怎麼樣這是我早年一次探險所得,我就是用它發現的天青雲羊。
什麼事情薑望補充道:你的人頭我已經承諾了彆人,不可能饒你性命。
竹碧瓊吧那個蠢女人,跟她姐姐……胡少孟罵到一半就止住,不屑於為她們費口舌,轉道:我不求活。修為都沒了,活著有什麼意思
他看著薑望,臉上忽然有了一絲怪異的笑容:我有一件禮物,要送給我爹……你能不能彆殺他
我沒打算殺他。
人們常說斬草要除根,又常說禍不及家人。
終究隻是每個人給自己行為所尋找的理由和依托,哪有絕對的對與錯。
對薑望來說,他的確不打算殺胡由。
沒有這種程度的恨,也不在乎其人有可能的報複。
一個半截身體入土的老人,既無天賦,又無時間。殺他不能添一分心安,留他也不會多一絲緊張。
行事但求遵循本心。
這更好。胡少孟喘著氣,繼續說道:我懷裡有一顆留影石,在我死後,你放給他……放給他看。就這一件事,換不換
這是小事。
寶光決薑望現在還不知價值如何,但從天青雲羊來判斷,就不會太差。
我答應。
你是個……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你說的話,我相信。
胡少孟勉強把寶光決背誦完,對著薑望,又那樣怪異地笑了:殺了我吧。然後,給他看。
他最後轉回視線,看向天空。
似乎看到了許多張熟悉或陌生的臉。
有被他始亂終棄的竹素瑤,有被他暗算奪寶的同行師兄弟,有被他滅口的那些無辜,有些人對他情深義重,有些人對他暗懷鬼胎。他也曾真切的被愛過,真實的被恨過……
最後,是大雪紛飛的天氣裡,兩個手牽著手、站在房門內的身影。
一男一女。
一個是父親,一個是娘親。
你們……好像都很恨我啊……
他這樣呢喃著,笑著。
感覺到一縷淩厲的劍氣,將他的心臟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