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重玄褚良又何嘗不知
齊軍若侵略如火,我軍大可以迎頭撞上。以玉石俱焚之決意,未嘗沒有勝機。
然而孤在這裡,不得不說一句殘忍的話。非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陽建德雙手撐在膝上,凝視著他的將軍們:且問諸君,咱們與秋殺軍正麵對決,勝算幾何啊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將,臉上皺紋深深,起身的時候有瞬間的搖晃,然而還是開口道:秋殺軍天下強軍。咱們以十擊一,尚有三分勝算。如今以二擊一,勝算大概……隻百裡存一。
其人姓紀名承,世代名將,可以稱得上陽國第一將門。
可惜到了如今,紀家已人才凋零。他有二子,三孫,儘皆戰歿。如今紀氏男兒,止餘這老將一人而已。
老將披掛固然豪邁,又如何不顯悲涼。
他的聲音都在發顫,說完之後,已是閉上了老眼,似是不願麵對雙方軍隊戰力懸殊的殘酷現實。然而身為統軍大將,又無法不麵對。
是啊,百裡方止存一。陽建德先是低聲重複了一遍,然後道:但諸君為何還是引軍前來呢諸君為何還聚在我軍帳之下咱們這二十一萬……便且稱是弱旅吧,這二十一萬之眾的‘弱旅’,又為何齊聚此地,又因為什麼,敢與秋殺軍正麵相抗
他從帥位上站了起來,麵對著所有的將領。
我陽氏宗廟祭祀二十七代不絕,不是陽國百姓欠我陽氏的,是我陽氏欠天下的!
然而孤若獨身受戮,刀兵便可止嗎齊人貪欲便可填嗎諸君便能心安嗎陽國上下,就意能平嗎
陽國不獨屬於陽氏,而屬於在陽國這片土地上,生活著的、所有的陽國之人!
齊人辜恩負義,侵我家園,戮我百姓。我陽建德死不足惜,但,陽國百姓憑什麼失去陽國,不能複為陽國人!
眾皆緘默,一群軍中的漢子,除了緊緊拿住兵器,說不出一句話來。
諸君,我們聚在此處,佩劍帶刀,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陽建德用拳頭捶著自己的心口:孤的心,與你們在一處!
對於勝利,孤的渴望不比你們少。然而越是如此,我們越是要謹慎。
因為我們隻有一戰之力,前方已是深淵,一戰若不能勝,便再無複起之機。
陽國麵臨數百年未有之危局,此戰若敗,孤唯死而已。但你們呢
做了半輩子陽國人,臨老臨了,適應得了齊人的生活嗎
陽建德問罷此話,環視一圈,直到與每個人都對過眼神,確認將自己的精神意誌傳遞過去之後,才說回了軍略。
隻看重玄褚良步步為營,十裡一駐。所過之處,或囚或殺,人畜皆絕。便知他對我軍的速戰早有準備。此人天下名將,他既然有備,我們就絕不能速。
然而將軍,那勝機在何處仍然是那位頭發花白的老將紀承,其人顫巍巍問道:以硬碰硬,正麵相抗,我軍勝機在何處
等!陽建德說道。
孤以一國之尊請降,接著又屯軍於照衡城前。都是在等重玄褚良的犯錯,但他一步未錯,步步求穩。善用奇兵者,敗則庸,勝則名。能用正兵者,方為天下名!其人用兵,已經是當世頂尖。
麵對這樣一個對手……陽建德雙手握拳,他的眼睛裡,全無畏怯,隻有戰意熊熊:孤血液沸騰!
孤在等一個變數,這變數不取決於我們。也正因為如此,不會被重玄褚良所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