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恨與怒灼燒身心。
燕梟神智很清醒,但姿態愈瘋狂。
不怕死嗎
它不相信!
連它都會,連它都會怕!
它感覺得到自己的衰弱,而在這種衰弱的狀態下愈加發狠,
黑色之光浸染,鳥喙連啄,再啄!
青七樹的額頭被啄出一排空洞。
甚至於他的左眼,甚至於他的臉……
但他隻是一動不動,隻是嘶喊。
來啊!
刷!
燕梟的攻擊來了,薑望,也來了。
霜雪般的劍光閃過。
正在瘋狂攻擊青七樹,行最後一搏的燕梟,頭顱飛起。
薑望終於趕到。
它隻求青七樹本能般的一下反擊,但直到最後,也沒能等到。
燕梟幾與成人等高的身體直直倒下,梟首在燕巢的地上骨碌碌連滾了幾滾,方才止住。
英雄與惡魔躺在地上兩邊,是一種並不協調的絕妙對稱。
生與死的選擇,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薑望半蹲下來,看到了青七樹此時的臉。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
千瘡百孔這個詞,一直隻是一個誇張的形容,卻在此刻,成為了一個具體的描述。
慘不忍睹。
以薑望這樣堅韌的心誌,都不忍再看他。
但更不忍不看他。
死了……吧
青七樹有些疲憊地問。
薑望回頭看了燕梟的屍體一眼,再看向他道:死了。
啊咧,也太疼了。青七樹喘了兩聲:我的臉……還英俊嗎
他所受的傷,換做在場的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早已死去。唯獨是生命力極度頑強的他,還能撐到現在。
但也正是這種頑強的生命力,令他遭受了更多痛苦。
他不停地說話,也是在轉移注意力。
很英俊。薑望說。
張先生你什麼都好,就是……他似乎是想笑,但終因牽動傷口太疼而作罷:太實誠了。
武去疾和恢複女兒身的蘇奇走到近前,都沒有說話。
以武去疾的眼光,當然明白,青七樹的傷根本無解。
這時,躺在地上的青七樹又問:按先生講的,美人愛英雄。我如果在這種時候帶禮物回去給青花,她一定喜歡極了吧
你還不相信我嗎薑望很努力地說:以我的經驗來看,她已經愛你愛得發狂。
唔……青七樹眼神發散,似乎已經在幻想那一幕美妙的情景。
還是算了吧……他說:不要送了。不要讓她想我,讓她難過。
薑望沉默地瞧著他,不知說什麼好。
青七樹又說:燕梟沒了。以後她自己,就可以去世界儘頭看一看。
那天晚上,薑望問他,有沒有想過去森海源界的儘頭看一看。
他說,這是個好主意,想騙到青花一起去看。
現在他明白,他去不了了。
搞不成相好,也看不成世界儘頭。
張先生他問。
薑望看著他。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慢慢說道:我能……打你一拳嗎
這一戰,從頭到尾,他都克製著回擊的本能。
他的拳頭攥得緊緊的,卻挨都沒有挨對手一下。
他可是聖族武士,很強的聖族武士。
好累……
好辛苦……
好委屈。
你這樣很不尊師重道。
薑望說:下不為例。
青七樹於是抬起那隻一直攥得緊緊的拳頭。
輕輕的、輕輕地在他臉上,碰了一下。
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