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被養父收養。我說我的目標是直麵幽天,是要成為能與星獸廝殺的戰士。他很讚許我的誌氣,也非常支持我。但我每次申請和他一起下地窟時,他都說我還小,還要再等幾年。每次都讓我留在火祠裡。
再後來,他也死了。
他死的那一天,我就站在無支地窟的堡壘外。門拉開的時候,人們送了我一塊破布,說是他的衣服碎片。那是他僅剩的東西了,他掉進了幽天裡。
說到這裡,慶火其銘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天我看著無支地窟的堡壘,忽然覺得非常恐懼。我一直想要下地窟,想了很多年,也為此努力了很多年,但是從那一天開始,我就再也不想了。我不敢想。
薑望說:你今天還是來了。
我不想來,但是我不能不來。族人對我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你知道嗎我主持點星將儀式的時候,就有族人說,如果儀式不能成功,就要拿我這個巫祝來祭天。
慶火其銘抿了抿唇:我知道,他們是認真的。
薑望想起森海聖族的相狩。背棄傳統的人,偏離主流價值取向的人,總是會被族群所背棄的。這種事情,甚至也根本無法以對錯來判斷。
如果慶火其銘連帶青天來者到地窟選人也拒絕的話,他將要麵臨的後果可想而知。
他之所以跟獨臂的慶火元辰置氣,其實也並不完全是置氣。隻是因為他更不敢就那樣留下薑望,自己回部族。
在你出現之前,我已經在計劃逃離慶火部。但是……慶火其銘苦澀地搖搖頭:一個不敢下地窟的人,又有哪個部族肯要呢
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
慶火其銘自問自答:因為我現在還是很恐懼。
我憎惡我為什麼這樣恐懼,但我沒有任何辦法。我的確恐懼。
我必須要說點什麼。
但是除了祝禱的時候,沒有人肯聽我說話。
慶火其銘語氣蕭索,有一種離群的孤獨。
薑望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也沒有說。
慶火其銘沒錯嗎
浮陸上所有人都麵臨著來自幽天的威脅。所有戰士都為了部族的存續舍生忘死,而慶火其銘卻躲在安全的地方苟且偷生。
慶火其銘又的確有錯嗎
他不能夠戰勝他的恐懼,這難道是他的錯嗎
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成為勇者。那麼不勇敢的人,是否就沒有生存的資格從惡劣的現實來說,或許是的。可是它不應該。
薑望認為以自己的閱曆和智慧,不足以判斷慶火其銘的對錯。或者這個問題,本來也不存在答案。
所以他什麼也沒說。
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
呼呼呼~
呼呼呼~
無支地窟裡,響起了風聲。
那風好像自未知的遙遠之處,呼嘯而來,呼嘯而近。
星獸!
星獸來了!
有人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