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大元帥府。
文連牧不再拿捏棋子。盤坐在棋桌前,眼睛看向窗外。
他不想承認,屬於他的棋局已經定下結果,但他不得不麵對。
收回視線,坐在他對麵的王夷吾還閉目在修行中。平靜之下,那暗湧的兵煞和血氣,讓他不止一次慨歎過。
僅以修行天賦而論,王夷吾的確是他遇到過的最可怕的人。而且其人還擁有變態般的自律和努力,對於實力,永遠不肯滿足。
有時候文連牧不得不佩服。他非常清楚王夷吾有多重視重玄遵交待過來的這攤子事,彆的不說,就單把他從軍中抓出來,就不知耗用多少人情。
然而麵對突然惡化至此的局麵,就連他都心煩意亂,王夷吾卻還在沉穩的完成每日修行。
低頭看著棋盤上白子將要被屠掉的大龍,他忽然很想伸手將這局棋拂亂,然而以他的智慧,當然明白這毫無意義。
這局棋是如何下到現在這般地步的呢
當時他在用一個假消息引走薑望後,剪除重玄勝一臂,立即發起全麵猛攻。
薑望不僅僅是重玄勝最信任的人,其人強大的實力和一定的名望,足夠幫重玄勝處理很多他難以兼顧的事情。
現在他一走,重玄勝手上實在拿不出什麼能夠獨當一麵又絕對靠得住的人。十四的身份先天決定了不可能主持大局,而且其人也不擅長這些。重玄褚良作為重玄勝和重玄遵共同的堂叔,也不便直接插手。
在薑望剛走的那段時間,重玄勝的確很有些疲於應對,抵擋艱難。
局勢一片大好的時候,不料聚寶商會忽然崩塌。
一夜之間,幾百家商鋪關門,無數產業被分割變賣。
聚寶商會的崩塌,是他早就有所預料、並且也暗中推波助瀾的。作為盟友,他可以順理成章在聚寶商會崩塌的過程中,吃到最肥的肉。他被請來主持重玄遵留下的生意,並不滿足於僅是擊敗重玄勝而已,而是將要這份力量做大,才能彰顯他文連牧的能力。也為他此次臨淄之下,撈足資本。
但聚寶商會崩塌得太突然了,比起各方預想的時間,提前了太多。
山崩之時,連鎖反應不可避免。聚寶商會崩得太快。連帶著它名義上的盟友,由王夷吾現在代理的重玄遵相關勢力也受波及,自己陣腳大亂。
文連牧以極其高超的手腕第一時間穩定了局勢,但他完全沒有想到,蘇奢會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
其人竟然在商會局勢如此艱難的時候,放棄對外部的抵抗,回過頭捅他和王夷吾一刀。直接斷掉與重玄遵的諸多合作,各種兩敗俱傷的毀約……這樣意氣用事!
作為一個毋庸置疑的聰明人,應該有大局觀的啊。應該想儘一切辦法團結盟友,掙紮求活,怎麼能因為他們跟著吃了兩口肉,就立刻翻臉呢就算發瘋,也應該分清主次,先咬死重玄勝才是!
文連牧擅長操弄人心,也有意識的把蘇奢往那個方向逼。
但蘇奢大概是被逼瘋了,崩潰了,其人愚蠢的選擇,一再讓他震驚。
在捅了盟友一刀,讓他和王夷吾手忙腳亂一陣後。這人竟然直接放棄聚寶商會的所有掙紮,然後隻身跑到臨淄城外去埋伏薑望,欲行刺殺之事,做出此等莽夫行徑!
儘管如此,文連牧還是儘力做出了配合。他立刻讓王夷吾發動重玄遵留下的後手,動用重玄遵在重玄家的影響力,阻止重玄勝請動神臨級戰力。
逼得重玄勝必須在蘇奢的瘋狂中失血。或者隻死一個薑望,或者死去更多。
薑望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活下來,並且反殺蘇奢,的確也出乎他的意料。
蘇奢的實力大概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強大。
這便也罷,無非是重來一輪攻防。文連牧絕不懼怕對局。
但地獄無門在臨淄城裡突然發起的刺殺,重玄遵手底下的人突然牽扯到陽庭餘孽複仇一事上來,就完全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事又剛好是北衙負責。
有之前鄭商鳴的那檔子事在先,北衙都尉鄭世根本不賣元帥府的麵子,不親自栽贓他們就不錯了,哪有為他們洗罪的道理。其人現在又有皇命在身,頗有窮追猛打的架勢。
而更為難的是,這歸根結底是重玄遵手底下的事情,雖然他本人交給王夷吾負責,但王夷吾卻沒有辦法調動鎮國大元帥府的力量去給予支持,同理他文連牧也沒有理由調動軍中力量。
在官麵上,重玄遵的勢力,仍然隻能依靠重玄遵留下來的關係。
說到底,重玄遵被困進稷下學宮,就等同於他們自縛一臂,單手與重玄勝交鋒。要不然怎麼說重玄勝這一手是神來之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