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寧候的表態,就是與墨門反對韓煦那一支力量做了切割。
墨驚羽後來之所以意興索然,或許便在於此。他這一趟是白來。
至於後來扣住封越,焦武或許是為了泄憤,或許隻是延續了他事前的計劃,或許……是想在革政徹底完成之前,最後再撈一筆。
從威寧候府獲得的信息不足,無法準確判斷。但無論是出於哪一種原因,他的胃口都會很驚人。
好在薑望之前已經跟封鳴陳清了厲害,其人如果夠聰明,應該知道怎麼做。
就算其人不懂或是不舍,薑望也沒有什麼損失。隔岸觀火而已。壯烈還是慘烈,都是彆人家的事情。
當然封越的境況越好,他搭上這條線,就會有更多的便利。所以封鳴最好聰明一點。
夜晚靜靜地流淌過去了。
天剛亮的時候,龐大的車隊從遠處駛來,像一條長蛇緩緩遊來,漸漸靠近威寧候府。僅從那壓得極深的車轍,就可以看出馬車裡承載了多少東西。
封池騎著高頭大馬,在車隊最前列。
短短半夜過去,他的狀態就憔悴了許多,有一種不該出現在超凡修士身上的、無法掩飾的疲憊。但約是做成了大事的緣故,眼神倒明亮得很。
他看了路邊的薑望一眼,對過眼神,確認並沒有什麼意外變化後,飛身下馬,大步去到威寧候府的匾額下,叩動了門環。
他的腳步很篤定,手也很穩。
說明他決心已下。
早已得到消息的焦管事適時推開大門,有些驚訝地瞧著封池:你這是
今日的封鳴深深一躬,與昨日的暴怒自傲判若兩人。
他的聲音又洪亮又懇切:聞說礁國奸細間亂威寧候,順安府人深恨之!青雲亭雖勢小財薄,但也有一顆愛國之心。家父封越,乃是青雲亭宗守,受皇恩,得國澤。願散儘家財,助侯爺兵出礁國,平定我大雍西境!
也不知這一番言辭,是他自己想的,還是請人潤色過,總之說得是慷慨激昂,情真意切。
焦管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沒有了之前的輕蔑。
封公子,請稍等,容我去通傳一聲。他這般說罷,才轉身回到府中。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的道理很多人都知道,但不是誰都有散儘家財的魄力。
僅僅是今天這一遭,封鳴在他心裡的評價便大不相同。
……
威寧候府像一隻張大血盆之口的巨獸,一口吞下一整個冗長車隊承載的財富,將封家連皮帶骨吞下,最終卻隻吐出來一個封越。
在過去的曆史中,在雍國浮華的外表下,有多少隻這樣的巨獸,在默默啃食這個國家的血肉站在這個國家頂端的人,不可能看不到,不可能不清楚。甚至於他們每一個人,都深陷其間。
但韓殷不在乎,韓煦不忍受。
雍國或許會浴火重生,或許會崩於病途。在那一刻真正到來之前,誰也不清楚。或許國家大事無法用簡單的對錯來衡量,或許無論什麼決定都能找到諸多支撐、諸多理由。但或許,對錯就在每個人的心中。
它可能很簡單,但它並不單薄。
隻消想一想,便能知道封越這一晚該有多煎熬。越是聰明人,越是煎熬。生死完全操於人手,他被扣在其間,無法自主,隻可等待命運的到來。
那種痛苦幾乎可以逼瘋一個人。
但此刻走出侯府的封越精神奕奕,笑容滿麵,與焦管事稱兄道弟,親親熱熱地道彆。好像隻是被威寧候府盛情挽留,於是客住了一夜。他積累半生的財富,如清風過側。
僅這份養氣功夫,就值得封鳴再學個幾十年。
侯府大門緩緩關上,封鳴上前迎住了他的父親。薑望默默跟上,現在正是在封家父子身邊占據核心分量的時機,他當然不會錯過,但也不喧賓奪主。
來時帶著滿滿一個車隊,離開的時候兩手空空。封家多年的積累,一夜清零。
封鳴一時悲從心來,哀聲道:我們什麼都沒有了。
不,我們什麼都有了。
封越轉過頭,用力拍了拍封鳴的肩膀:鳴兒,以前我一直覺得你不懂事。現在才知道,是為父忽略了。你早已長大成人!這次你做得很好!你孝心可嘉,玲瓏心更可嘉!
封鳴的目光,有一瞬間掃過薑望,但終究一聲不吭的受了下來。
此乃人子本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