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莊的侍女又搬來一張食案,擺在楊柳的位置之下。
晏撫苦著臉入座 比楊柳這個現場唯一的釣海樓弟子更孤獨。
見晏撫安然無恙的就坐下了 許象乾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當然 這遺憾也隻有另外兩個損友能懂。
說起來,這夥人裡,真正見過晏撫挨揍的,也隻有重玄勝,實在是運氣使然,令人羨慕。
不過,他們之所以默契地把晏撫騙回來,當然不僅僅是為了看他的笑話。想看晏撫挨揍是真的,想幾個朋友一起,幫忙化解華英宮主與晏撫之間的這段糾紛,也是真的。
不然堂堂晏家公子,整日裡被華英宮主追著打算怎麼回事。
咳。許象乾清了一下嗓子:我聽說海上有一種鳥,背生三翅,能飛千裡。這種鳥終生隻能和三翅鳥交配,一旦與普通海鳥相親,立即就會失衡,失去飛行能力。結果自然隻有死亡。
他看向楊柳:不知是不是真的
涉及海外見聞,楊柳自然不甘示弱:許兄真是博聞強識。此鳥名為冬澤,通體雪白,是季候之鳥。近海無冬,常以見得此鳥而知冬至。現今這時候可見不到。
許象乾笑了笑,又去問薑無憂:宮主怎麼看這種鳥
他明說冬澤鳥,實是說晏撫與柳秀章。
三翅鳥隻能與三翅鳥交配,配不成雙翅鳥。正如晏家嫡脈也不可能再與柳家柳秀章這一脈結親。
這不是由他們本身的意願所能決定的。
薑無憂自然聽得懂。
但她隻問:禽鳥無情,隻循生命本能。人亦無情冬澤鳥失衡,但若彆鳥愛之,銜食以喂,能死乎
她又問:鳥錯配失衡,人錯配,失命否何以相提並論!
一番詰問,迫得許象乾啞口無言。他本不易詞窮,但這等涉及情感的問題,又有照無顏在場,他那些無賴耍滑的話,說不出來。
聽到現在,照無顏等人哪裡還不明白,其中另有隱情。於是一個個都閉嘴不語,默默旁觀。
李龍川雙手扶膝,看向薑無憂:殿下。縱然彆鳥愛之,銜食以喂,或可不死。但不能振翅,是冬澤之願嗎匍匐一世,誰能苟且
他義正辭嚴,發乎理想,注解未來,朗朗之聲,若金石交擊。
薑無憂隻冷笑道:禽本無約,人卻有信。匍匐是苟且,失信卻不是
柳神通是她投注的天驕,柳秀章是她的閨中密友。於情於理,她都需要為柳秀章出這個頭,吐這口氣。
不然她堂堂華英宮主,不知有多忙,哪有那麼多時間,整日追打一個負心漢
李龍川亦默然。
薑望長歎一聲,就在座位上,對薑無憂拱了拱手:宮主說得句句在理,無可辯駁。但宮主亦知。三翅鳥配雙翅鳥是錯配。人生漫長,年年複年。人生苦短,過隙白駒。如能不錯,何必要錯
薑無憂沉默片刻,方才啟唇:究竟是對是錯,也唯有當事人知。但薑青羊你既然開口,這事本宮便不再管。
她目不斜視,並不去看晏撫,但說道:晏撫,你好自為之。
晏撫一口飲儘杯中酒。
這臨淄有名的富貴閒人,最終隻是站起身來,對著薑無憂躬身拱手,歎了一聲:慚愧!
也不知是說給薑無憂,還是說給柳秀章。
又或者,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