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秀章隻道:他的情況,你也知道。如果他能聽我的……事情不會如此。
晏撫在心中一聲輕歎,說道:所以,我希望你能說點什麼。
說點什麼
柳秀章畢竟是聰明的,問題出口後,她就明白了過來。
要讓我說,我對你全無情意要讓我說,我不曾為此傷心
她淒然一笑:晏撫,你好殘忍。
晏撫站在院門外,像一顆沉默的樹。
隻有風吹來,才有沙沙的聲響。
沉默了許久之後,他道:溫汀蘭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不應該被人如此詆毀。我不能為她撫平此事,無顏立於天地。現如今,我隻有兩個法子。一是你開口,消解流言。二是你什麼都不說。我回臨淄之後,提刀出門,誰說一句閒言,我就斬誰一刀。無論親仇,不避貴賤。哪怕被人視為田安平那般的瘋子,我也會那麼做。
很少有人見過晏撫出手,也幾乎從未聽說過他在公開場合,與誰動過武力。薑無憂雖然有一陣在臨淄追著揍他,他也是隻管逃跑,不曾還擊。
但沒有誰會懷疑晏撫的實力。
這是薑望第一次聽到晏撫放狠話。
這位溫雅的貴公子,就連說著斬人之類的事情,也是溫文克製的。
但他表露出來的決心,堅定得可怕。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柳秀章抬起視線,看著始終不曾抬眼的晏撫:你為她,寧願放棄一切
晏撫道:溫大夫愛女如命,我如此回護溫汀蘭,哪怕以後前途儘毀,也不會影響溫家和晏家的關係。
說來說去,你還是最在乎晏家。
我生於晏氏,長於晏氏,學於晏氏,得於晏氏。所以……晏撫終於抬起眼睛來,終於能與柳秀章對視:我也將死於晏氏。
柳秀章移開了視線:此事是我的責任,是我影響了你們夫妻和睦,我會處理。晏公子,請回吧。
這些事情,從頭到尾,都是柳應麒不甘移嫡,死死捆住晏家不放。先是不肯退親,晏撫親自來退掉之後,又到處宣揚晏撫、柳秀章兩人情意綿綿,無法割舍。隻是迫於溫延玉的權勢,才鴛鴦泣血……
怎麼也說不上是閉門不出的柳秀章的責任。
但晏撫什麼也沒有說。
他隻是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對柳秀章行過如此大禮後,才轉身離去。
……
怎麼樣
晏撫和薑望剛剛一走,柳應麒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回來:晏撫與你……還有可能嗎
柳秀章哀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往裡走。
柳應麒追在身後:秀章,秀章。哎彆急著走,晏撫既然是個無情的,咱們也不必記著。你看與他同行的那薑望薑青羊,如何他現在是大齊最炙手可熱的年輕天驕,同境擊敗王夷吾,已是驚才絕豔。更在海外一戰揚名,壓得釣海樓同階修士鴉雀無聲。此為良配!如果他能入贅……
柳秀章憤然回頭,或許是生平第一次,對著自己的父親嘶喊了起來:您還嫌我受的屈辱不夠嗎!
柳應麒愣住了。
看著自己女兒淚流滿麵、哀絕轉身的樣子。
他忽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我有……我有什麼辦法……
那個躊躇滿誌的柳應麒,那個誓要再興柳氏的柳應麒,那個因長子之死,怒而喊出‘不與田氏共日月’之誓的柳應麒……已經死去了。
死在田安平活著離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