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望端坐,扶膝不語。他已經進入戰鬥中,在感受戰鬥雙方的氣機。
……
場上,在諸多目光的注視之下,林羨握著自己的刀,一動不動地看著對手。
觸憫靜靜地與他對視。
柴刀無鞘,這樣的重刀,這樣的形製,也無鞘可養。
但它並不顯得孤僻。
手是它的支撐,是它的力量源泉。與它緊密相連,同心協力。
當神策軍的將領宣布戰鬥開始。
林羨的手就已經動了。
他的表情依然內斂,還有一點怕見生人的羞澀。
但是他的刀往前砍,就像砍柴那樣自然。
即使是一個稚嫩的、羞澀的少年郎,砍柴也可以很用力。
因為……殺人有罪,伐樹有理。
他的眼中已經不存在對手,隻存在一顆樹。
等他伐薪歸去的樹。
所以這一刀,理所當然。
極重極凶,卻又不帶殺意。
正是如此,這一刀才難以抵擋。
一個非金非木的方塊,恰於此時此刻,墜落在柴刀的鋒線前。
像是宿命的相遇。
鐺!
柴刀斬上方塊的同時,這個方塊頓如花苞綻開。
倏然膨脹,探出散發著金屬光澤的五指,一把抓住刀鋒!
於此同時,才是軀乾,頭部,雙腿,另一隻手……一一展開。
這是一個與常人等高的機關鐵人,有著可怕的防禦力,能夠徒手接刀。而且是接住這樣重、這樣狠厲的一刀。
從這空手奪刃的精準來看,在徒手戰鬥方麵,這具機關鐵人預設的搏殺之法恐怕不下於百套。
它的反應,比一般的內府境強者更直接,更強硬。因為沒有對於生死的感觸,自然也有更多選擇!
薑望倒並不意外於觸憫是墨家修士,喬林如果連這都不知道,也枉得碎嘴之名,早就告訴過他了。
此時的林羨,做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動作。
他拔刀。
就像砍柴時,柴刀的刀鋒不小心陷進樹裡,於是拔起來,於是再砍。
這當然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他拔刀的動作也很輕鬆。
但問題在於……
這把刀明明已經在觸憫的機關鐵人手裡,明明已經被死死抓住刀身!
這就絕不簡單!
柴刀好像突然就失去了束縛,再一次出現在林羨的手中,再一次自由且自然地斬落。
鐺!
機關人閃避不及,也沒來得及格擋,就直接被一刀斬上左臂。
火光四濺!
那不是火行道術,是赤裸裸的,柴刀斬上鐵手、金鐵交擊所撞出來的火星!
哢哢哢……
機關鐵人發出非常艱難的噪聲,但整隻機關左臂卻無比順利地飛起,墜落!
柴刀砍下了一根柴。
樵夫自然不會就此停歇。
他要砍下更多的柴,他要滿載而歸。
很多人在等他的收獲。
樵夫的家,在等他!
所以林羨往前走。
他的腳步很簡單,很平常。
抬腳,邁步,簡單得像是樵夫走向下一棵樹。
但這一步,已經繞過那機關鐵人,與觸憫迎麵。
這一步的感覺,甚至讓薑望想起了自己的平步青雲。
而林羨隻是提刀,再斬。
砍過樹的人都知道,一棵樹很難被一刀就砍斷,需要從不同的角度切入、向同一個水平線的創口發力。
所以林羨的刀,也換了一個角度,斜斬向觸憫的腰部。
太自然了,也是太實在的一刀。
林羨像是已經按住了這棵樹,馬上就將其攔腰截斷。
這一刀若是落實,隻怕觸憫的上半身與下半身便就此分離。
但在林羨的腳步之前,有一個黑黝黝的圓球。
這個圓球,也不知是何時出現在那裡,在此時,猛地膨脹起來,
圓殼打開,一隻虎狀機關獸衝出圓殼,一口就咬在刀鋒上!
那圓殼收在身後,竟成了翅膀。
乍看起來,還有些像瓢蟲。
此為瓢虎!
《傀論》有雲:如虎有翼,似瓢有力。其惡之勝虎也,而威更過之。
很顯然,觸憫並未如喬林所願,不曾疏忽大意。他非常地重視對手,第二具傀儡早已做好準備。
黃河之會是禁用法器、甲胄、道衣等一切外物的,除了兵器之外,修者隻能靠自身的實力爭取勝負。
對於修行墨家之術的修士,則是有另外的限製。
墨家出身的修士,隻能使用自己煉製的傀儡,且數量不能超過五個。
這是為了避免,墨家修士用遠超自身實力的傀儡獲取勝利,將黃河之會又變成各國國力的比拚。
在比賽之前,墨家修士將要在戰鬥中使用的傀儡,都需經過專人檢查,確定傀儡的擁有者與煉製者的確一致之後,才會被允許使用。
一旦用出超過認證外的傀儡,立即會被判負,失去繼續戰鬥的資格。
這對墨家修士來說或者並不公平,畢竟善假於物就是墨家修士的追求,所假之物當然是越強越好,誰煉製的並不重要。最好是遊脈境修士能夠駕馭真君級彆的傀儡,那才叫妙事呢!
很多墨家修士,全部身家都在傀儡上。有些墨家修士,正是以傀儡的數量取勝……
不過世上本來就不存在絕對的公平,任何規則的製定,都隻是符合絕大多數人的公平。
等雍國躋身天下強國之列,黃河之會關於這方麵的限製或許能有所改變。至於現在嘛,墨家雖是天下顯宗,但黃河之會是諸侯列國之會。以宗門的名義,卻是不可能乾涉的。
因為規則限製如此,所以此時的觸憫,祭出了一具等身機關鐵人、一具瓢虎之後,還有三具傀儡的空額在。
觸憫和林羨,都很清楚這一點。
無論是這具機關鐵人,還是這具瓢虎,都非常不俗。剩下還未出的三具傀儡,又該有多強
觸憫的勝算太大了。
但林羨,仍隻是拔刀。
他又自然地拔出了柴刀,這柄刀不知怎的,又脫離了瓢虎之口。
而一刀劈砍,正對觸憫天靈!
……
……
ps:《傀論》無出處,作者自己編的。以後還會有,不再另行解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