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問題在於——
其人所說的、更勝一籌的刀術。
是像黃舍利和趙汝成那樣,略高境內絕頂一絲。還是像鬥昭那樣,拔高一層呢
甚至於對薑望來說,這也根本不算問題。
哪怕麵前這人真有重玄遵之神通、鬥昭之戰技,無敵於同境,傲視天下英雄,難道他薑望就會退縮半分嗎
許象乾雖然經常胡話連篇,但有一句話說得沒錯,薑望此人,如何會被影響
王夷吾也曾同境無敵,雷占乾也曾獨占乾坤。
但現在是他薑望站在這裡,劍試天下英雄!
他麵對過的敵人,感受過的絕望,是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想象的。
在人們或擔憂、或憐憫、或慶幸、或期待的目光中……
薑望眼神寧定,隻按劍道:我持長劍東來,為試天下英雄。同境之內,海外已無對手;劍鋒所向,東域難有良逢!今日若能一見絕世之刀,我當歌之詠之,不勝歡欣!
此情此景,此人此言。
見者心馳神往,聽者激蕩胸懷,無不為這話裡的豪氣動容。
滿腹豪情,儘在此言中!
在這樣的時刻,薑望固然是豪氣衝霄,秦至臻的氣勢亦在拔升。
他一路自西而東,因為那劍絕渭水的古飛劍傳人,的確視薑望為奪魁路上最大對手,給予最大的尊重。
尊重對手的方式,就是儘最大努力去擊敗他。
所以從第一天相見,便開始爭勢。
包括丟下曾與向前交戰的消息,包括並耀五府,也包括自述刀術。
他當然是要壓垮對手的,但倘若對手真就這樣被壓垮了鬥誌,他反而隻會失望!
現在很好,現在真的非常好。
他感受到對手毫無畏懼的強者之心,也沸騰了自身灼熱的戰意。
於他而言,今日此戰,才是他來觀河台的第一戰!
但是愈激蕩,他反而愈平靜。
驚濤愈怒,礁石愈默。
他右手橫刀,左手在黑色的長刀上輕輕抹過。
說道:總在說書人口中,聽到這句話——‘橫豎都是一個死’,因而此刀,名為橫豎。
生死在說書人的口中,總是輕飄飄的。但具體到每一個人身上,又是一生之波瀾。
其渺小也如此,其浩瀚也如此。
感受到這份莊重,薑望亦左手握劍,橫於身前,回道:我有不能忘之人,不能忘之地,不能忘之恨。故而此劍,名為長相思。
道出劍名的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長相思的心情。
那所謂名器生靈,劍靈孕生,並不是另一個生命的誕生。
生死輪回的奧秘,遠非現在的他所能企及。
應該說是他的情緒、他的感受、他的體悟,在朝夕相處中,浸染了這柄劍,凝聚成一體,又在神通之光的溫養下,孕生出靈性。
所以……
長相思的激動,是他的激動。長相思的沉重,是他的沉重。
長相思的心情,是他的心情。
在這一刻,他的心情,流淌在長相思中,長相思,也為他而緘默。
秦至臻異常莊重的儀式感,想來也是為了更好把握他的刀,更好迎接這一戰。
薑望完全感受得到這份端正的對待,也因而在想——
那個能躺著絕不坐著的向前,用鞭子趕著都不肯動彈的向前,給麵前的這位天府修士,留下了什麼
讓這樣五府同耀的絕頂天驕,也留存了這樣大的尊重!
他又迅速將這念頭斬去,眼下必須專注於爭勝,且留待後問!
時間好像從來不曾過去,又好像早已經湮滅了。
清光如水流去,餘徙的宣聲同時響起……
而橫豎刀和長相思,也在同一時間相逢!
逢於演武台正中央!
鏘!!!
這是這場最受矚目的一戰,所宣告的第一道聲響。
一聲而回萬轉。
在人心中疊奏。
如驚雷,似霹靂,令恍神者驚醒,令心虛者喪膽!
刀與劍,正交錯。
一者漆黑如夜色,一者潔白如霜雪。
秦至臻和薑望,就隔著這刀與劍對峙。
刀與劍交錯而過,刀鋒與劍鋒,發出可怕的、刺耳的聲響。
一長溜火星,並排飛濺而起。
一點一點赤紅的火星,連成一條豎起的線。
刀劍撞出星辰來!
像驚擾寧夜的煙花,融化霜雪的朝陽。
在夜色和雪色之外,此為第三種絕色!
美好總是短暫的,就如刀劍之間的星光,也是這樣倉促的一閃而逝。
就在它逝去的同時,那片夜色卷了回來。
秦至臻回刀!
此一刀,不堪回首!
黝黑的刀鋒倒卷夜幕,也把回憶攪得支離破碎。
見前塵,前塵已不見。
憶往事,難回魂夢中。
前塵往事皆如煙,此刀斬斷前塵,進而斬斷前世——
是為前世滅!
留戀星光的不止秦至臻,追趕生死的,也是薑望。
刀劍錯過的同時,薑望便已進入了最高層次的戒備。
玉色不顯,但雙耳已不同。
他感受著另外一個世界。
聲聞仙態已開啟!
自此以後十九息——
萬聲來朝,吾悉得聞!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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