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各種利弊權衡,大可以在路上慢慢想。
薑望踏碎青雲而遠,端坐龍椅的大齊皇帝,這才緩聲道:宣懷伯,高昌侯,先起來吧。
柳應麒向天子求死,天子避而不談,隻令人去鎖拿柳嘯,這本身即是態度。
首先一個,對柳嘯的處置,要看最終的結果,看田安平死沒死。
其次,派薑望去,正是要讓柳應麒和田希禮看清楚。
要說天驕,齊國多得是。眼前就有一個天下第一,那是在觀河台跟列國頂級天驕爭殺回來的魁首。
所以不要覺得死一個柳神通有多麼了不起,也不要覺得家族裡還有一個田安平,就有多麼夠分量。
要自己掂量清楚!
臣,叩謝天恩!逃過一劫,田希禮忙不迭叩頭起身。
而柳應麒雖然淚痕未乾、故意未加防護的額頭已磕出鮮血,但也不能再跪。
他哽咽道:臣,謝恩!
天子之罰,不能不受。
天子之恩,不能不受!
兩位爵爺一前一後立在高台上,其餘大臣勳貴如避瘟神,離得極遠。
大齊皇帝的聲音又落下:禮官,殿前失儀,該當何罪
主持大殿的禮官躬身道:啟稟陛下,罪有數等,若天子無恕,或笞之,或降職奪爵,或死!
齊天子道:高昌侯、宣懷伯,先祖都於國有功,朕常思之。今日雖失儀,朕當恕其死。然罪不可不罰,當笞五十,以儆效尤!
天子看向曹皆:曹將軍,有勞。
曹皆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臣領命!
然後直接對田希禮、柳應麒抬了抬手:請吧。
天子的問話有名堂。
他說的是殿前失儀,而非柳應麒求死時所說的大典失禮、太廟失儀。
因為太廟失儀,是冒犯了曆代先皇。
而從禮法上來講,天子不能替曆代先皇寬恕罪責!
天子正是要責罰柳應麒和田希禮,但又不因此殺了他們,因而有此問。
禮官顯然領略到了君心。
田希禮一言不發,走下高台,走到廣場之上。褪去外衣,又解內衫,直接便當著文武百官、觀禮百姓的麵,赤裸上身,然後跪了下來。
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恥辱。
想他何等身份,卻要在這麼多身份遠不如他的人麵前裸身受刑。
但或者這已是最好的結果,所以他默然受之,一如前例。
柳應麒的動作如出一轍,但麵色更悲。
曹皆大步走到高台之下,將手一伸。
自然有人奉上一條沾水的鞭子。
此鞭為刑鞭,沾的是刺水。
此鞭持之以法,此水觸之如針刺。
他將手一揚,鞭子在空中接連炸響三次,這代表著天地共證、法獸同聞。
然後一鞭抽落——
啪!
身具神臨修為的田希禮,和外樓巔峰修為的柳應麒,全部被這一鞭,抽得趴倒在地!麵容極度扭曲,才沒有痛呼出聲。
他們同樣咬著牙,撐住地麵,讓自己直起身來。
肅穆的太廟之前,巨大的廣場之上,隻有一道一道的鞭聲回響。
而兩位尊貴的勳爵,不斷地撲倒,又掙紮著爬起。
這一對世仇宿怨,在這樣的境地中,終於達成了可悲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