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望已經察覺到,他正在被有意識地驅趕著。
他拚儘全力才能在這神秘強者一次次地攻擊下留存性命。
整個奔逃路線曲折歪斜,偶有反複,但總體卻是一直往西。
也就是說——
離齊國越來越遠。
對方如果要殺他,早就可以殺死他了。
但如說對方對他並無殺意,多數時候的攻擊,卻都是足以致死的強度。他若一個閃避不及,早已交代當場。
對方好像並不著急殺死他,又不介意殺死他。
唯獨明確的,就是這個神秘的敵人,的確在享受追殺他的過程。
他不是沒有嘗試過轉向,逃去什麼重要地方,引其他強者插手戰局,從而為自己求得生機。
但追殺者是如此強大,全方位地碾壓於他,與他在大部分時候,都隻有兩個選擇——
按照對方留出的安全路線逃竄,或者死在當場。
他沒有選擇。
雖說是安全路線,卻也要他拚儘全力表演,才能夠擠得上去。
這條安全路線,完美地錯開了一路上所有的大勢力。隻在荒野、國境線、無人的地方蜿蜒。
隻往西去。
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他不知道。
這一路追逐要持續多久,他也不知道。
生死危機長時間縈繞,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極端的折磨。
脫離了公平的擂台環境,脫離了同層次的對手,他這個天下第一內府,才重新認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
真實的生活,往往沒有公平可言。
沒有哪個天驕,是絕不能死的!
被至少神臨修為起步的強者追殺,恰是此刻的現實。
再快一點,再拚命一點!那怪異的女聲語帶呢喃,似乎在薑望的狼狽掙紮之中,咀嚼到了愉悅。
而薑望在掙紮之中,繼續掙紮。
此等無望的情況下,回身一死不受屈辱,或者可算英勇。
但抓住一切能夠抓到的機會掙紮,才更見內心的強大。
漫長的夜晚已經過去了。
天光把夜幕撕開得徹底。
薑望偶爾在折向的時候回瞥幾眼,那追殺他的人,仍然隻有一個輪廓在。
應該慶幸隻看得到輪廓,若是看得清楚了,或者便是對方殺心已定。
五府海內,雲頂仙宮中,一朵朵善福青雲被青雲亭不斷送出。白雲童子握緊小拳頭,急得滿頭大汗。
青雲踏碎,薑望倏忽南北。
他用儘一切手段,不斷衝擊著自己的極限,以最精微最準確的選擇,在恐怖的攻擊之中,求那一線生機。
先是月束,後來是水錐,現在是一片一片如飄葉的風刃。
漫天零落。
而青衫一襲獨舞。
太好了,太好了!天下內府,誰能及你!讓我看到更多精彩……那怪異的女人驟然尖利起來:更多!
風刃愈疾、愈密、愈利。
在這恐怖的攻勢之下,薑望一個閃避未及,身上頃刻便多了難以計數的傷口,立時成了血人!
但他連一聲痛呼也無。
從昨夜被追殺到現在,他沒有說過一句話,他是如此專注的……逃命!
抱怨沒有意義,辱罵不能傷人,求饒無濟於事。
當此危機之刻,他隻做有用的事情,所以他一言不發!
努力控製著身形,在漫天風刃裡艱難前進。
如果注定要死,在死前如此痛苦,是否值得
薑望不相信什麼注定!
他最信任的,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