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望雖然名頭大,但人都不在場,就占一營主力,不合適吧這可是戰場,不是什麼可以兒戲的地方。我們在這裡分生死,決勝負,不是畫沙盤,落棋子。他想占個位置……不知道早點來嗎後麵的幾排座位中,有個聲音忽然說道。
這人誰啊重玄勝問左右的人。
昭國顧焉!這個表情倔強的年輕人大聲說道。
很強硬地瞪著重玄勝,不肯示弱半分。
東域諸國之中,若要評一個最慕齊國的小國排行,昭國肯定在榜上前幾。比之當年的陽國,還要更向齊國靠攏。且不論那些當權者,昭國百姓絕大多數都巴不得並入齊國。
想不到在這樣的一個國家,還能出一個有脾氣的,敢質詢來自齊國的名門天驕。
李龍川直接起身,走到此人麵前,抬了抬下巴:出去,我們聊聊。
太乾脆,氣勢太淩人。
顧焉明顯愣了一下,禁不住轉頭看了西渡夫人一眼。
帳內修為最高、名義上地位也最高的西渡夫人,就那麼靜靜地坐在帥位旁,對此無動於衷。
顯然她非常清醒,知道這場戰爭是以誰為主。
而那些不清醒的,看到她的態度,也應該清醒了。
顧焉的臉色陣青陣白,最終還是咬咬牙,起身往軍帳外麵走。
那我陪你聊!他發狠道。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軍帳。
帳中無人對此表示意見。
不得不說,顧焉的質詢從道理上來說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這件事情的本質,是在質疑齊國天驕在此方戰場的主導權。
所以李龍川根本也不跟他講道理,直接以勢壓人,將其帶出帳去。是為直指靶心,洞破敵勢。
顧焉或是想要為小國爭取權利,或是自己想要奪功……
李龍川懶得關心。身為石門李氏公子,他也有不必關心的資格。
方宥放出來的這十營位置,絕對比它眼下表現出來的價值更重要。不然重玄勝不至於非得開口為薑望爭。
成就古今第一內府的薑望,前途自不必說。回到齊國不說予取予求,也少不了天子恩賞。
按說一般的利益,是不必太放在眼裡的。
但現在高哲、田常、文連牧他們爭得麵紅耳赤,本來好像不打算參與星月原戰場的雷占乾,在今夜之前匆匆趕到……
想來也都是收到了一點風聲的。
李龍川結合自己聽到的一些消息,便確定了個七八分,果斷出麵配合,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與重玄勝對過。
重玄勝心裡……隻有省心二字。
不愧是將門世家,自小學兵法的。比薑望可省心太多了!
重玄勝和李龍川在這裡輕輕鬆鬆控製了局勢,還有個晏撫在那裡不鹹不淡地旁觀。
高哲卻是陷在暴怒的情緒中,久久無法掙脫。
跟雷占乾爭,是絕對爭不過的,他非常明確這一點。假如薑望也要占一個主將名額,那麼他這次就沒有掌營可能了。
他這次來星月原戰場,就是為了鍍金、沾光,揚名立萬。
豈能止步於此
若是就這樣灰頭土臉的放棄,那他何必來吃這個苦。在靜海郡做土皇帝,難道不夠瀟灑嗎
他知道,自己趁薑望不在,扯其做虎皮壓人,已是惡了重玄勝。但沒有想到,對方能絕情至此!
真有這個必要嗎
一定要把他高哲推到對立麵去
高家和重玄家之間的利益聯係難道不考慮了
但重玄勝這邊已經完全說不通,他隻能轉頭看向晏撫:晏兄,薑望已是古今第一,鑄就傳說的人物,不缺這一兩場名聲。就算後麵來了,在哪營也都好安排。咱們都是朋友,有必要如此嗎
晏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隻是溫聲道:薑望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你要是開口進他的營,一個副將的位置能拿住。
有很多傷人的話可以說,晏撫最終還是給他留麵子。
但高哲絲毫沒有感受到寬慰,隻覺得荒謬。
我堂堂靜海高氏的繼承人,去哪營拿不住副將這還需要求薑望
你們非要逼我是嗎他咬牙道。
晏撫搖頭失笑,卻是不再說話。
他待人溫和,不代表他怕事。曾說要提刀斬儘閒言、不拘對方出身的人,怎麼可能會怕事
隻是保留最後一點情麵,不予計較。
這是類似於成人對孩童的寬容。
意識到這一點的高哲,幾乎把牙齒都咬碎了。
他最恨的就是自覺在這群人裡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如今竟連晏撫也對他如此!
但等到重玄勝開口後,他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不被尊重。
你好像覺得薑望不占這個營,你就有位置一樣。憋了很久怒氣的重玄勝,冷眼看著咬牙切齒的高哲:你是比文連牧強,還是比田常強人貴在自知,可我看你好像完全不知自身斤兩!田常殺你不會比殺雞難,你還以為你挑了軟柿子
田常微笑不語,雖然驚訝於重玄勝的敏銳,但麵上並不表現出來。
而重玄勝的這番話,一下子點炸了高哲,積蓄了許久的怨氣一下子炸開:薑望又如何!他是有三頭六臂嗎我跟他吃飯喝酒,卻也沒看出他有什麼不同!他那傳得神乎其神的戰績,還不知是不是真的!
挑戰天府老人的傳說你們不覺得可笑嗎萬惡、削肉、揭麵、砍頭,哪個不是外樓境中強者、惡貫滿盈的存在薑望卻能夠以一敵四那三個人魔被薑望殺死的時候,真的是全盛狀態嗎還是被餘北鬥壓製之後的狀態呢從臨淄到海外,薑望慣會造勢,你們也跟著騙自己嗎
你對薑望的敵意真是莫名其妙,難以理解。晏撫皺眉道:他何曾得罪過你
高哲實在受夠了這些人的輕蔑,也做好了破罐子破摔、徹底撕破臉的準備。重玄勝他們不給他留臉,他堂堂一個大世家的繼承人,難道還得繼續供著哄著他們
不能自圓其說了,所以說這個是嗎他冷笑道:我們要談的不是他得沒得罪我,而是他憑什麼人都不在場,憑一個名字就要拿下主將名額!他是誰他夠得上嗎!
看來你是對薑青羊積怨已久。重玄勝淡聲道:等他來了,我是不是該叫他給你道個歉,問問他是怎麼惹你不開心了
那就等他來了再說吧!高哲冷聲道。
這時,在王夷吾身後,有一個聲音說道:萬惡、削肉、揭麵、砍頭,四位人魔圍攻薑望的時候,都是全盛狀態,這一點千真萬確。
眾人循聲看去,卻是那容國的天驕林羨。
高哲這會爆發起來,頗有舌戰群儒的氣勢,哈哈一笑:你又知道了
對著林羨,他更是不留餘地:你在這裡這麼舔薑青羊,他可知道他會摸摸你的腦袋,賞你骨頭吃麼
我當然能知道。
對於高哲的侮辱,林羨仍是不卑不亢,直視著他,字句清晰地說道:因為四大人魔圍攻薑望的時候,我正在現場,看得清清楚楚!我林羨三歲練刀,十五冠絕容國同輩,十七提刀上觀河台,與天下英雄交鋒。雖未能奪名,料想也沒人能小覷我。高哲你且捫心自問,可能接我一刀今日你如此辱我,是憑借什麼呢仗齊國之勢靜海高家之勢等你什麼時候能像薑望一樣,堂堂正正靠自己,再來質疑薑望的戰績吧!
你說……一直保持沉默的西渡夫人,亦有些動容:薑望獨鬥四大人魔的時候,你在現場
戰場就在斷魂峽的亂石穀,彼時我藏身先天離亂陣中,親眼目睹那一戰!
林羨斬釘截鐵地說道:萬惡之惡報神通,削肉之同歸神通,揭麵之人麵神通,還有砍頭人魔的極煞餓鬼身,無不強橫至極。薑望在那一戰裡表現出來的實力,完完全全打破了我對內府境的想象極限,翻遍史書也未見此般人物!我林羨一生不服人,但對薑青羊,我心服口服,隻有仰望!
全場無聲。
就連高哲,也不得不冷卻了下來。能夠如重玄勝所說的那樣,仔細地掂量自己。
直到現在,人們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林羨這等堅忍頑強的人物,能說出那句甘為薑青羊門下走狗。
設身處地,若是他們能夠親眼見證傳說,隻怕要比林羨更狂熱得多。
我想我知道薑望是誰了。西渡夫人淡聲道。
這句話是回應高哲之前的質詢。她當然一直知道薑望是誰,但是對於那個可怕的戰績,還是有些疑慮的,畢竟天下間風言風語也不少。直到此刻被林羨所確認,於是真正知道薑望是誰。
如果是薑望要來的話……田常微笑道:他是該有一個主將位置,我沒有意見。
文連牧聳了聳肩:同境之內,誰能跟薑青羊比呢
說完這句,他有些心虛地用餘光瞥了王夷吾一眼,但王夷吾麵無表情。
雷占乾則道: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吧。剩下一營,我掌了。田常、文連牧、高哲……
他的視線一一掃過:你們若是不服,便一起上!
軍帳內的氣氛,一時沸騰起來。
而重玄勝懶懶地靠坐著,有些驕傲地咧嘴笑了。
說起來,今日帳內性情最傲的兩個人,都是被薑望親手擊敗過的。想來對他們來說,都是此生最為深刻的記憶之一——
目中無人的王夷吾,默認了薑望同境內無人可比。
要以一敵三的雷占乾,默許了薑望人未到場,便得占一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