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折長柳(1 / 2)

赤心巡天男是誰 薑望 3994 字 2小時前






薑望也不是誰的馬車都會上,厲有疚的教訓殷鑒未遠。

但如囚電軍統帥修遠這樣的人物,既然公開在長生宮外等他,就不會有什麼難看的事情發生,所以他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修遠此時所乘的馬車,並不是他那輛代表國朝之儀的宮廷禦製之車。

應該是方便平時出行所用,但與薑府管家租來的那輛車仍沒什麼可比性。

空間之寬闊、坐墊之柔軟、裝飾之氣派自不必說……車壁之上的花紋,竟然是自然生長的木紋!如花如樹,如龍如虎,玄奇自生。

僅這木材本身,便價值連城。

薑望一步踏進車中,像是踩在了雲端,輕飄飄的不著力。

馬夫顯然也是軍伍出身,氣質嚴肅,脊直如鐵。手裡隻輕輕一抖,韁繩便在空中發出一聲清脆的炸響,兩匹通體黑色的高頭大馬同時揚蹄。

蹄起蹄落是同一聲。

馬車輕盈而動,車廂裡沒有絲毫顛簸。

啪嗒!

車門關上。

車廂頂上適時亮起來一團暖光,非是任何器物暈照,而是陣紋所凝,清晰但不刺眼。

薑爵爺是見過世麵的,從容在修遠對麵落座:不知修帥邀薑某同車,所為何事

修遠不答,隻問道:平時喝酒嗎

在修遠與薑望之間,擋板悄然落下,一方矮桌緩緩升起。矮桌上有一個銀壺,四隻倒扣的銀質酒杯。

有兩碟小菜,一種是豌豆狀,但為紅色,有淡淡的焦香。

一種是形如半月的果子,半透明的表皮下,隱約可見銀沙狀流心,總之薑望都不太認得出名堂來。

但他上馬車,也不是為了見識九卒統帥的生活。

坐得端正筆直,實事求是地回道:非宴不飲。

聽不少人說起過你,今日卻是第一次見。修遠伸手將桌上的酒杯翻轉過來,聲音平淡:陪我喝一杯。

說話間已是翻過來三隻酒杯,又伸手去拿酒壺。

薑望連忙也伸手:讓下官來吧。

修遠一手將酒壺把住,輕輕一讓:大好男兒,不必在意那些俗禮。

薑望隻好又坐定了。

修遠慢條斯理地倒著酒,隨口問道:方才在殿中,見你隱約在擬八風,修的是龍虎

確實是。薑望有些驚訝對方對自己的關注,又趕緊解釋道:我絕無不尊重十一皇子的意思,琢磨道術隻是習慣使然。

修遠倒了三杯酒,用食指指背,將其中一隻酒杯推到薑望麵前。輕聲說道:早就聽說你薑青羊不驕不餒,用勤用苦,異於常人。今日一見,確實了不起。

薑望謙聲道:下官不過是笨鳥先飛,以勤補拙。

修遠搖搖頭:這世上,有那麼幾分小聰明的人,很多很多。懷大智慧的,能有幾個你若是笨鳥,世上會飛的人也不多。

薑望道:我的小聰明,就是多努力,多用心。萬般收獲,皆自耕耘中來。

這就是大智慧。修遠道:天下書院,首推四大。龍門書院講一個才情天縱,青崖書院求一個任性自然,浩然書院修一個一身正氣,都是世間頂級的學問。但書院第一,卻是勤苦。勤苦書院彆無其它,唯刻苦求學之風甚隆,於是冠絕天下。

薑望認真點頭:下官受教了。

這個謙虛得有點過分的薑望,和那個不肯受侮、剛烈到敢當麵質問天子的薑望,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

修遠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也沒有教你……罷,既然你說到受教……

他的眼神略微一定。

薑望立即便感覺到一道溫和的信息流如蒙蒙細雨,灑落神魂——赫然是道術龍虎的修行心得,以及基於外樓層麵修行此術的一些思路。

早年間恰好學過。修遠隨口道:現在用不上了,總算還沒忘乾淨……便交予你吧。

道術世界浩瀚如海,又日新月異,更迭極快。

哪怕是術法大家易星辰,也不可能說什麼道術都能恰好撞上。

他修遠更不能例外。

所以龍虎這門道術,當然是他剛剛在宮門外等待的時候臨時調來。迅速研究了一下,便傳給了薑望。

一位當世真人的道術理解,幾乎瞬間就洞開了薑望苦思多日不可破的關隘,令他豁然貫通。

薑望又驚又喜:修帥如此重禮,真不知何以為謝。

話不用多說。修遠抬了抬下巴,很是灑脫:敬酒即可。

薑望乾脆地舉杯:我先乾為敬。

一口飲下杯中酒,那溫涼的酒液落入腹中,忽又化作一道火線,燎燒一路,直衝喉口。在那臨界點,如火星蓬開,炸了滿身,全身上下無一處不舒坦。

神魂異常活潑,道元也靈動非常。

這酒……竟能助益修行,堪稱絕品!

敬酒本身,亦是一樁好處落懷。一再受益,令薑望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修遠已經提杯慢飲:抓緊時間消化,彆誤了酒效。

薑望於是閉目搬運道元。在緩緩流動的酒力下,通天海愈發明澈,五府海中,天地孤島更加穩固。藏星海中,道脈騰龍夭矯潛遊……

不知過了多久,當薑望睜開眼睛,隻覺身魂皆泰,萬般順遂。此酒真是奇珍,一杯酒,能抵一月之功!

修遠又為他倒了一杯酒:此酒多飲無效,但在失去效果之後,它的味道才能顯現出來。你再品品看。

此等能夠助益修行的絕品之酒,價值難以估量。

大概也隻有修遠這樣的當世真人,才能夠在已經完全不能感受其非凡作用的情況下,奢侈地品嘗其味道。

至少薑望自己小抿一口,雖然唇齒留香,卻是還在琢磨那種助益修行的快感,試圖捕捉它的效力,繼而心疼它的巨大價值……完全感受不到太多滋味。

他停下酒杯,長歎一口氣:薑望實在受寵若驚。

這是你應得的。修遠輕輕咂摸著酒的滋味,語氣隨意地說道:年紀越大,越不想欠什麼。尤其人情這種東西……很難還的。

當初在大師之禮上,薑望那一番螻蟻當無憾之論,止住天子之怒,贏得了多少人情。

如最終勾選崔杼之名的朝議大夫易星辰,就已多次釋放出善意。

而修遠恰是其中最需要承情的那一個。

隻不過之前一直囚居在家,沒時間也沒機會與薑望接觸。今日在長生宮一見,立刻就等在宮外還債了。

修遠這話一說,薑望立刻就放鬆下來。

又抿了一口杯中酒,這會竟能享受出一些美好來……終歸他薑某人,也是個怕欠人情的。

酒液入喉,回腸百轉後,薑望問道:不知此酒何名

這酒是我自己釀的……隻剩最後一壺啦。修遠搖了搖酒壺,聽了聽那玉液瓊漿的聲響,淡聲道:名為‘折長柳’。

折長柳,盼君長留。

這當中必有故事。薑望雖不知其中曲折,卻也嘗出了酒中的一些複雜,不由得讚道:好名字。

馬車在這時候緩緩停下,杯中酒竟然無波。修遠這車夫馭車的功夫,真可謂是出神入化,遠不是謝平不知從哪裡招來的車夫可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