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十七年(1 / 2)

赤心巡天男是誰 薑望 4818 字 2小時前






薑望離開已經很久。

寬敞亮堂的書房中。

當代淮國公正在奮筆疾書。

待處理的公文堆了高高一摞,似乎不會有減少的時候……

他好像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

子又戰死,長孫又戰死。

這一切並沒有讓他的脊背彎曲半分。

他隻是平靜地工作著,一如過往的很多歲月。

奮筆疾書寫了一陣,才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略頓了頓筆。

給陸霜河遞個話。

如果他管不好自己的人,那就不用管了。

很隨意地說完這一句,又低頭寫了起來。

房間裡並沒有聲音應答。

但大楚淮國公的這份意誌,毫無疑問會在楚國……乃至於整個南域貫徹。

……

……

越國境內有一山,山無名。

山上有一座書院,書院亦無名。

但因為這裡隱居著越國致仕名相高政,而廣為越國高層人士所知。

時人或曰:隱相峰。

不過山門常年閉鎖,山徑少有人行。

此地並不接待訪客。

幽幽多年,唯有明月山風。

高冠儒服的革蜚走在山道上,他那並不好看的臉,也如山道一般崎嶇。

其實革蜚也不是生來就難看,隻是小時候養蟲子,為毒蟲所蜇,以至於麵目全非。毒性雖去,麵形卻是改變了。現在這般,已經是將養多年的結果。

不過以他的家世,他的力量,也不會為容貌困擾就是了。

身後跟著兩名騰龍境的護衛……

說是護衛,大約奴仆這個詞語更合適一些。畢竟騰龍境的修為,實在護衛不了他革蜚。

一者抱琴,一者捧劍。

恭謹地跟在他身後,是一種排場。

琴極好,劍也極好。

山海境的失敗並未叫革蜚地位下降。

革氏這一代,沒誰能與他爭。

便是放眼整個越國,年輕一輩也就一個白玉瑕,可稱天才,能與他相較一二。上溯百年乃至如今,大約也隻有高政年輕的時候,能說壓他一頭罷了。

越國這地方,終究是池子太淺,難養蛟龍。他革蜚這樣一個放到楚國都不算弱的天才人物,實在不必擔心在越國的同齡人。

隻是,鬥爭從來不會以年齡來劃分區層。他要麵對的壓力,有時候是整個革氏的壓力。

在這樣的時候他拾階而上,迎著山風,儒服漫卷,腳步悠悠,意態從容。

世人皆知他是退隱國相高政的弟子。

回國已經好些天,這還是第一次過來看老師……再不來,實在不像話。

革蜚不是個不像話的人,所以他來了。

公子。

捧劍的護衛往前追了幾步,手裡拿著一個白色的千裡傳聲匣,恭敬地說道:山下傳來消息,說是南鬥殿的易勝鋒要來拜訪您。

革蜚大袖一甩:不見。

護衛立即傳話道:公子說不見!

隻過了一會兒。

千裡傳聲匣裡,就響起一個慌亂的聲音:他闖上山了!

這人有病吧革蜚眉頭皺到一起,揮手道:去去去,都去攔住他,就說我不在!拜訪還有強闖的,什麼人啊這是!

捧劍和捧琴的護衛對視一眼,正要轉身。

有一道聲音,洞破空間,自山腳極速穿來山腰——

大名鼎鼎的革氏之蜚,為何不敢見我易勝鋒

此聲如金鐵鳴,有一種迫人的淩厲。

敢在越國的地界上,強闖隱相峰,淩壓革氏嫡傳,這本身就是一種足堪傷人的鋒銳。

其聲已至,其人追聲而近。

眼見已是避不得了。

革蜚停下步子,眯起眼睛,回眸望去。

但見漫漫山道,蜿蜒至遠處。崎嶇的山道上,有一人大步而來。

束玉冠,佩長劍。

麵容冷峻,眉挑有鋒。

他的眼睛如平湖。

無窮無儘的殺氣,在湖底暗湧。

整個人像一柄藏在鞘中多年但已經快要藏不住的劍!

革蜚以一個世家子弟的姿態,張嘴便嗬斥:南鬥殿儘是些不通禮數的人麼你就是……

這個滿身殺氣、追聲而來的人,卻是二話不說,便化作劍光一躍,須臾已遠!

如此鋒芒的人物。

竟是一見革蜚而走!

山道一時寂然,隻有風動長衫。

革蜚沉默了半晌。

忽然輕聲笑道:嗬嗬嗬,見到我就走。

他看向旁邊的護衛:怎麼了,我看起來很嚇人麼

捧劍的護衛隻記得搖頭,拚命搖頭。

捧琴的護衛則陷入一種難言的驚恐中:沒……沒有。

革蜚隨意地走了幾步,便走到捧劍的護衛麵前。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倏然間拔出長劍如電光經天!

寒芒已散儘了。

砰砰!

兩具屍體倒地。

革蜚半蹲下來,將捧劍護衛已經收進懷裡的千裡傳聲匣取出來,輕輕按了一下,輸入道元,開啟通話法陣,然後對著傳聲匣另一邊的人說道:易勝鋒強闖隱相峰,擾我師清修,殺我護衛,拿我的名刺去傳令,我要全國通緝他。

說罷,也不管對麵如何回應,便將手裡的傳聲匣隨手一扔。

站起來的同時,已經一劍將其斬斷。

他頓了一下,眼中的怒意似是仍舊難以紓解,又反手一劍,將摔在地上仍舊完好的那架弦琴斬開。

咚!

琴弦斷,琴身裂。

再隨手將剛殺了兩人的長劍扔掉。

哐啷啷!

沾血的長劍在山道上滾落。

革蜚呲了呲牙。

有點太倒黴了啊。

他仰頭望天,靜默著想了一陣。

然後邁步,繼續往山頂走。

一開始腳步有些漂浮,好像在猶豫,在思考,但越走越是堅定。

噠,噠,噠。

靴子踏著上山的石階,終於是走到了山頂。

山頂這座建築,說書院實在有些牽強,因為裡麵並無幾個書生。甚至於書也不多。

從形製上來看,倒更像道觀一些。

可惜這裡也並不奉道。

無神鬼,無人氣,無牽扯。

大門緊閉,獸首鐵環橫攔,已是生了鏽了,門上的紅漆也早就剝落。

高政當年突然致仕,原因至今仍是一個謎。而困鎖在這無名之山上的時間,始終沒有給出謎底。

也許今生都不會有。

革蜚走到側門,輕輕推開虛掩的門板,在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裡,踏進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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