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一個人身上。
認識凰今默的聲音響起。
薑望想了想,道:見過。
……
……
拿一塊金子喜滋滋來城門附近補充命金的獨眼男子離開後。
沒過多久,城門外,一個年輕的身影慢慢走來。
一邊走,還一邊左看看,右看看,目光中充滿了審視的意味。
不像是來避難,倒像是來研究這座城市的城防問題。
什麼人都見識過了,靠坐著的罪衛見怪不怪,隻懶洋洋道:入城的規矩知道嗎
噢。這人回過神來,他有一雙深邃的眼睛,和過於淡漠的唇。
但是他說話卻很耐聽,無論是從聲音還是語氣上,都是如此。
有勞提醒了,我知道的。
有了前車之鑒,罪衛這回沒有先去拿入城簡,而是先問道:所以
我出……這人在儲物匣裡掏了半天,摸出四塊元石來:三塊半元石。其中有一塊,我已經用了一半。
這可是大手筆!
罪衛一過手,便知成色無誤,隨手將它們放進旁邊的敞口箱子裡,拿起入城簡和筆,就儘職儘責地開始記錄。
一邊隨口問道:買多久
不贖城的命金製度,當然不是繳一次錢就管一輩子,而是根據時效慢慢減少。
譬如張三用一百顆道元石,購買十天的時間。
那麼平均每天的命金額度,就需消耗十顆道元石。
李四若要殺張三,第一天所需的贖金,是要對應這一百顆道元石的命金來計算。到了第二天,就隻需要對應九十顆。到了第十天,則隻需要對應十顆道元石的命金來計算即可。
所以罪衛有此一問。
來者很顯然是知曉規矩的,並且已經思考過,很平靜地說道:四十天。
三塊半元石,買四十天。那麼三塊半元石,等於三萬五千顆道元石,那麼一天就是……罪衛咬著筆頭,很費勁地口算起來。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來人說著,又從儲物匣裡摸出一袋道元石來:這裡麵有二十七顆道元石,也都算進我的命金裡。
算了半天的罪衛頓時臉色一垮,但畢竟很守規矩,迅速驗過道元石後,繼續算道:那就是三萬五千零二十七顆道元石,除以……
還有,還有。來人趕緊喊停,又摸出幾錠足色的金子,很溫和地笑道:二十兩赤金,請一並算上。
罪衛已經算得頭昏腦漲,算得眼冒金星,索性頓下筆來,沒好氣地問道:還有嗎
果真還有。
來人又摸出了一把在道屬國間流通的環錢。
又摸出幾錠銀子。
最後把空空如也的儲物匣也堆在罪衛手上:都買上!
罪衛眉頭都擰成了川字,但還是驗了環錢,又驗了銀子,再細細地打量了一陣儲物匣,很認真地評估道:你這個儲物匣太舊了,陣紋都已經不太清晰……隻能折算六成價格,算六千塊道元石。你同意麼
當然。來人笑了笑:入鄉隨俗,入城隨規矩。您算的,準沒錯!
說著,他又開始脫衣服,把外衫直接脫了下來,堆在罪衛手裡:這個也加進去。
然後彎腰開始脫靴。
等等等等!這懶散慣了的守門罪衛,幾乎是跳將起來:你給我住手!啊不對,住腳!我這裡又不賣衣服,你的衣服和靴子,怎麼算錢
算個一兩枚環錢也好啊。來人隻穿著單薄的裡衫,獨自站在城門外。風吹瘦骨,可是他很認真地說道:我這都是很好的料子製成的。買的時候挺值錢的!
不算不算不算!罪衛把手裡的外衫又塞了回去,一臉嫌棄:我這裡不收衣服,更不收靴子,穿過的更不行!
哦……好吧。來人顯得有些失望,但還是很有禮貌地說道:那麼,就是這些了,我沒有彆的東西可付了。
罪衛將這些東西一樣一樣地收進箱子裡,認真地記錄下來:四萬一千零二十七顆道元石,二十兩赤金,十三兩雪花銀,二十六枚環錢……買四十天的命。
他看著麵前的這個人,不無感慨地道:你是我這些年見過的人裡,最惜命的那一個!
尤其是跟今天上午進城的那個人相較,對比實在是鮮明。
對於這褒貶難明的感慨,來人隻是笑了笑:所以我應該活久一點,對麼
在他深邃的眼睛裡。
罪衛隻看到了認真。
這個人是真的很想活久一點。
很想很想。
罪衛於是不能再笑。
進去吧。他說。
謝謝。重新穿上外衫的年輕男人,很有禮貌地道了謝,便往城門裡走。
罪衛不知怎麼的,在他身後補充了一句:你的命金很高了,這四十天,你很安全!
……謝謝。
新入城的不贖城居民,再看了一眼這全然陌生的城市,抬步踏入其中。
或許有人認得他。
或許沒人認得。
他是道曆三九一九年,黃河之會內府場的正賽天驕,止步於秦至臻的麵前。
他是道曆三九二零年,楚國山海境十七位參與試煉的天才之一,止步於鬥昭麵前。
他的名字叫蕭恕。
但是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
他現在是不贖城的新居民,他要在這裡,多活四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