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鐵退思,和他的鬼斧存在於空中。
有一種莫名的寂寥。
但不多時,赤紅色的火焰又一次誕生。
在赤焰之中勾勒出黑焰。
凰今默再一次從黑焰裡踏將出來,一點遲疑都沒有,仍然是毫無保留,三百六十五印疊加一起,再次落下山海典神印。
直向鐵退思!
她好像下定了決心,不惜一切代價,誓要殺鐵退思於此!
就隻盯著他,就隻與他相拚——
用她自己不死的命!
鐵退思毫不顧惜真人境的力量,調動鬼斧再劈之。
凰今默又死。
凰今默又生。
凰今默又按下三百六十五印疊加的山海典神印。
鬼斧再劈!
凰今默再死。
凰今默再生。
凰今默再按下三百六十五印疊加的山海典神印。
……
如此重複足有九次。
鐵退思的鬼斧終於未能斬碎凰今默的山海典神印,反而被壓了下去!
凰今默又一次死去了!
凰今默又一次複生!
她難道永遠不會死,她的神通難道沒有極限!
就算鳳凰涅槃這樣的絕巔神通可以無限次使用,難道一次次死亡不斷疊加的痛苦,不足以動搖她的決心嗎
凰今默的答案,仍然是三百六十五印疊加的山海典神印!
戲相宜遠遠看著天空的這一幕,瞧著那死而生、生而死的情景,臉上早已經沒有了笑容。
她看著這個冷豔又孤寂的女人,感受到一種執拗的力量。
凰今默的臉上沒有一丁點表情。
鳳眸中的情緒,冷靜得可怕。
即使是有真人級傀儡明鬼的庇護,即使符文鎖鏈已經封鎖了四周,戲相宜也油然感受到一種寒意,不由自主地縮起脖子,心臟都緊繃了起來。
她雖然是墨門千年難出的絕世天才,小小年紀就能夠負責真人境傀儡的維護,但畢竟親身經曆的生死幾乎沒有,意誌上也稍有不足,一時竟被懾住了心神。
有明鬼在前,自不至於心神受創,但心中的陰影一時難以抹去。
而空中的鐵退思,也終於開始後退,開始下墜。
他想要試探鳳凰涅槃這門絕巔神通的極限,可好像先一步觸摸到了自己的極限。
畢竟凰今默的每一次進攻,都需要動用真人境的力量來抵抗。
畢竟他連鬼斧這樣的殺招都已經動用了!
這種消耗無比真切。
讓明鬼配合我封禁!他終於說道。
好……好的。戲相宜從一種難言的恍惚中回過神來。
涉及到任務本身,她仍舊展現出了天才的素養。
懸停許久的真人境傀儡立即拔空而起。
環繞不贖城上空的符文鎖鏈開始產生一種共振。
然而也同樣在這個時候,凰今默已經在不斷的死而複生、不斷的山海典神印之中,迫退了天工真人很遠,而終於靠近了懸在空中的那個木繭——
困住祝唯我的木繭。
這一次的複生之後,她再一次按出全力疊加的山海典神印。
鐵退思幾乎是下意識地退讓開,而凰今默印法一收,卻是已經靠近了那個木繭,美得難以形容的手掌,貼在了木繭上。
那一瞬間溫柔得仿佛在觸摸祝唯我的臉龐。
木繭中的祝唯我,仿佛也感知到了凰今默的靠近,仿佛也在拚命掙紮。整個木繭都微微震顫起來,然而未能打破,他終是無力!
凰今默用力一推!
整個木繭以恐怖的速度急轉而下,撞向囚樓,直接砸進了囚樓中,從頂樓一直砸到底部,砸入地底,砸進了一片空無中!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也太堅決,讓人完全來不及反應。
而凰今默也好像在這一推中,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整個人無力後仰……墜落。
雖然在凰唯真當年的手段之下,又有鳳凰涅槃這種傳說中的絕巔神通,真君之下的力量永遠不可能真正殺死她。
但她也確實到達了某種極限。
心力和意誌的極限。
她在某種程度上獲得了永生不死的能力,可也永遠沒有突破神臨的可能。
以神臨的境界與真人搏殺至此,一次次的戰死又複生……
她早就到達了極限!
隻是苦苦支撐,支撐這麼一個放走祝唯我的機會。
此時明鬼才騰身而起,手握一條符文鎖鏈甩來。
啪!
竟就已經將凰今默縛緊。
如此輕易地捆縛她的身體,禁錮她的神魂……反倒叫戲相宜生出一種不敢相信的情緒來。
天工真人第一時間踏進囚樓裡,然而所見空空,所感空空。
氣息消失了。他語氣複雜地說。
又回頭看了一眼被明鬼牢牢捆住、已經陷入昏睡的凰今默。
算了,不重要。他歎息道。
對於家大業大的墨門來說。
一個神臨境修士的生或死,是友是敵,的確不很重要。
他隱約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非常重要,隱隱覺得或許需要更多的慎重、更多的考量。
但在天下這局大棋裡,落子無悔。
回去複命戲相宜仍然有些難言的情緒,未能消解。
鐵退思看了看她,道:回去吧。
真人境傀儡明鬼一手提著被捆住的凰今默,一手將短發少女撈到肩頭,正要離去。
戲相宜看了看旁邊已經沉睡的凰今默,終是飛身而起,飛到了鐵退思身邊。
嘟囔著道:鐵老頭,你帶我吧。
鐵退思什麼也沒有說,伸手一招,將地上的兩柄鳳翅刀收起,牽住戲相宜,便飛身離去。
明鬼真傀緊隨其後。
……
……
鐵退思在不贖城怒聲問罪,誓言擒殺凰今默,聲震全城,蕩開四野。
整個不贖城被壓得悄無聲息。
唯有凰今默和祝唯我並肩出戰。
儘管交戰雙方都有意克製範圍,激烈的大戰餘波仍然震動數十裡。
而在城外的荒野中,薑望當然也有所捕捉。
他在第一時間就已經返身。
他已經是第二次出城,又是第二次返城。
可縱然他不顧傷勢逆著人潮疾飛而至,卻已是連墨門真人的背影都不能見。
這場戰鬥說起來緩慢,可過程其實快到很多人根本沒能看清,很多人動靜都沒能聽明白!
薑望所見,唯有空空蕩蕩的不贖城,毀於一旦的囚樓,一個暈厥在街角的人……以及長街之上,斜插入地,那斷裂的半截長槍。
此槍名薪儘。
他曾借它去望江城,一劍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