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秋殺軍、逐風軍慢慢調養過來,同央城所受的壓力更是與日俱增。用的某位已經被關了禁閉的守將,酒後所說的話來講,便是一邊希望戰事能拖久一點,拖垮齊軍,一邊又實在難熬!偏偏齊軍主帥曹皆,好像沒有半點著急的意思,一點也不像最開始入夏那幾天——那時候好像非要三月滅夏不可。現在卻是穩中有序,三支九卒勁旅,每日出操一般攻城。像是在練兵!其餘東線戰場和北線戰場,真個就一任自由。倒似是做足了打持久戰爭的準備!王夷吾從戰場上下來,耳中聽得的,是吱吱的聲音——那是軍中匠師在放鬆射月弩的弦,戰鬥結束後,須得及時加持秘法,以獅蠍油小心溫養,才能夠儘量保證這種昂貴軍械的使用壽命。此外還有士卒整齊的踏步聲,甲葉交撞聲,風吹旗幟聲……戰場上的所有,都令他感到親切。軍營也是最讓他覺得自在的地方。兵煞的味道,好像混合在風裡。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有點辛辣、有點毛糙,但能夠讓人血液沸騰的味道。他在這種環境裡長大。在這裡獲得榮耀,在這裡掌握命運……在士卒們尊敬的目光中,他大步走進軍帳裡。陳澤青的木輪椅,正停在一個巨大的沙盤前。他靜靜地看著沙盤,不知在想什麼。偌大軍帳中,隻有一人。現在是兩人。
感覺怎麼樣陳澤青頭也不抬地問。夏軍很頑強,沒有顯出疲態。親臨第一線,身先士卒用拳頭感受敵鋒的王夷吾,如是說道。太正常了。畢竟現在站在城牆的哪一個,也都不是好對付的。陳澤青淡聲道。已經十二月了。王夷吾悶聲道。你著急了陳澤青語氣隨意地問。曹帥領軍至夏境後,從劍鋒山打到同央城,打出夏國護國大陣,隻用了五天。而後三軍散開,分擊各處,另辟東線戰場和北線戰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足足十天!臨武府和幽平府還都沒有打開局麵。王夷吾的眉宇之間,有些陰影:咱們在同央城,已經牽製住他們的主力,釘死了他們的核心人物,不是麼陳澤青輕輕拉了拉膝上的舊毯子,緩聲道:夏國不是什麼彈指可滅的國家,現在這個階段,急不來。王夷吾眉頭一擰:我對曹帥沒有任何懷疑。但景牧大戰全麵爆發,到現在已經打了整整四十二天,接近一個半月,此前牧盛更是已經打了一年!局勢是隨時有可能發生變化的。但我覺得,我們的勝負,不應該被他們的勝負影響。言下之意,就是認為伐夏戰爭應該要趕在景牧戰爭前結束。這也是關於這場戰爭,齊方的最好設想。
陳澤青看了他一眼:你能跳出齊夏戰場,從天下大局來考慮戰事,這是很好的。但這場戰事急不得。王夷吾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有些無奈道:師兄你總是這一句。慣來目中無人的王夷吾,也有被磨得沒脾氣的時候。陳澤青的聲音仍然平淡:你的急切,正是夏國人想要的。現在我們的開局已經很完美,戰事走進中盤,中盤考量的是什麼王夷吾,保持耐心。王夷吾沒得法子,平複了一下情緒,轉問道:師兄你對牧國很有信心陳澤青啞然失笑:無論景國還是牧國,都是天下強國,哪裡輪得到我一個外人對他們說信心笑罷了,他看著王夷吾道:我隻是對咱們齊國有信心。這話說得平靜極了,也篤定極了。王夷吾本來盤起腿準備修煉,但在此之前,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要是師兄去東線戰場就好了。在他心裡,在軍略上,大師兄肯定是要比朝議大夫謝淮安強的。若是陳澤青去東線,打一群夏國府軍,不至於這般膠著。陳澤青卻很認真地搖了搖頭:我去東線也未必有謝帥打得好。他現在的打法,就是最穩妥的打法。東線打得怎麼樣,其實很大程度上,不取決於我們齊國人,而在於夏國人。王夷吾張了張嘴:唉我就是隨口一說,師兄你彆又說教——陳澤青已經繼續道:再者說臨武北部,已經打出突破口了。剛得到的消息,現在戰線穩步向臨武中部推進,全占臨武,已是指日可待。王夷吾閉上了嘴。過會又笑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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