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這個人,不總能夠做正確的事。
甚至於常常有一些選擇,和他們的共同利益背道而馳。
常常做一些被他視為愚蠢的事情。
可是那些重玄勝所知道的聰明人,總能夠做出符合他利益之選擇的人,卻不可能有一個,得到他如此從無猜疑的信任。
旁邊的這個人,不是總能贏的。
當初在臨淄東街口,站出來麵對王夷吾的時候,他並沒有把握。但他還是站了出來。
先前在西郊點將台,站出來挑戰重玄遵的時候,他也沒有把握。但他也是站了出來。
沒有一點猶豫,人起而劍鳴。
就如戰場上一切戰術的本質,都是為了製造以眾淩寡、以強擊弱的局勢。
沒有人會願意做沒有把握的挑戰。
可是總有一些選擇,在個人的安危榮辱之上。
人們稱它為一一羈絆。
是為斬不斷、無法割舍的情感。
於薑望,於重玄勝,他們之間的友情,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
在利益之前,可以無分彼此。
在危機之前,能夠生死相托。
因而在此時此刻,重玄勝並沒有說話。
他隻是想
我非常期待那一刻。
重玄勝用最短的時間,整頓了岱城的城防。歸順的直接編隊使用,不肯歸順的暫時關押。
相較於錫明城,岱城的招降工作卻是容易得多。
因為有一城之主薛汝石幫忙商勸,也因為岱城的的確確是在大軍圍城、又後無援軍、且敵軍自後方襲來的情況下,才選擇的投降。
更重要的是彼時在錫明城,齊軍是孤立的,重玄勝說得天花亂墜,也隻是畫大餅。此時在岱城,卻會有源源不斷的齊軍湧來,而夏軍不會再來一個。
最後的戰爭結果或許仍是未知的,但是在可以預見的很長一段時間,岱城都一定是捏在齊軍的手裡。
如此一來,岱城守軍的抵抗意誌,也就可想而知。
之前在鴻固城,在新節城,都是既沒有時間,也缺乏條件,重玄勝直接不動招降的心思,將守軍驅逐了事。
在岱城他自是大施手段。
把自薛汝石以下一乾人等,調理得服服帖帖。
除掉在攻防戰中死掉的那些,以及雖是投降、卻堅決不肯助紂為虐的那些,最後總計有六千人,選擇到歸降齊國。
當然他們未見得有多可靠,重玄勝也不會用他們執行多麼艱難的戰鬥任務。
不過是為了填補臨武方向援軍過來前的空缺,以最大程度上利用時間罷了。
重玄勝留一千人駐守岱城,用一名影衛負責一應城防事務,等待大部齊軍過來。將另外五千人組建成新榮營’,仍以薛汝石為將主。
耗時兩天,將這邊整頓城防、整編降軍的工作完成。
他也不等青磚那邊的援軍,徑自引得勝營、新榮營出征,目標直指岱城以南、
靠近會洛府的壽安城。
在兵出岱城之前,重玄勝與薛汝石有這樣一段對話重玄勝請他留守岱城,負責城防,說:吾不欲使你傷袍澤,寒你熱心。獻城之功,齊國不會忘記。
薛汝石回道:此心已無彆念,為他日富貴計耳。
於是帶他隨征。
在引軍投降的過程中,與宣平侯樊敖照過麵,看到了樊敖那痛苦折返的過程。
薛汝石在夏國方麵,是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唯有齊國最後獲得大勝,一戰滅掉夏國社稷,他才能夠重新抬得起頭來。
所以這樣一個人,說不定比東域諸國聯軍裡的將領更忠心、更好用。
以得勝營為騎軍,新榮營為步軍,兵發壽安。
一日之後,得勝營先至壽安。
重玄勝也不做彆事,隻與薑望、十四聯手,引騎軍繞城而鎖,禁絕壽安交通,
不使任何人出城。有那天空飛過的飛獸,亦是一箭射之。
對此城圍而不打,隻是勸降。說來說去,無非又是臨武全陷,奉隸府也即將傾覆,壽安軍民當為自身計那套話。
兩日之後,新榮營果至。
薛汝石的忠誠和用心,以及治軍的手段,從這行軍速度就可以看出來了。
重玄勝特意沒有安排掣肘手段,全憑薛汝石自覺。因為現在的奉隸府環境,齊軍實在不缺他們這六千人。
而薛汝石帶著一群士氣不足的降兵,能夠在兩天的時間裡趕到壽安,且整營六千人,沒有多少人掉隊,已經很能說明忠誠了換他還是夏國將領的時候,都未必能做到這麼及時。
當然,在新榮營中,重玄勝還臨時收買了不下三個彼此不知的線人,各自驗證消息。薛汝石若是真有什麼心思,也是瞞不過他去。
於是以新榮營…
繼續勸降壽安守軍。
打是不可能打的。
重玄勝站在地上,遠跳壽安城牆,對馬背上盤坐修煉的薑望如是說道:弟兄們都疲了,新榮營又剛降,叫他們去攻城送死,他們不拿刀回頭砍你才怪。薛汝石也壓不住!
但是勸降好,勸降很有機會。
我以騎軍封鎖壽安兩天,隔絕一切消息,城內早已人心惶惶。
他自信滿滿:新榮營又是夏軍,正好現身說法。薛汝石作為原先岱城之主,
跟這些個城主守將什麼的,總有點交情——
去你娘的薛汝石,你娘是吃了蝕心草,又拌了瞎眼粉,才生了你這麼個背國求榮的孽種!要老子跟你一樣投降,我呸!老子怕以後生兒子沒屁眼!壽安城頭上,恰時響起壽安城城主的跳腳大罵。
嘿!這城主是長洛人!重玄勝扭過頭來對薑望道:帶點那邊的口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