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伐夏戰爭期間,簡劫亦在東線戰場。不過秉持著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裡的原則,他始終在東線統帥謝淮安的本部作戰,弋國方麵獨自領軍在外的,則是大將閻頗。
就像林羨也沒有跟歐陽永在一起一樣。
這樣的小國家,無法承受國柱和天驕一起戰死的風險,
麵對東線戰場殺出來的武安侯,藺劫的這一聲末將,倒也稱得,雖然他們並沒有並肩戰鬥過。
薑望就算不給藺劫麵子,也要給閻頗麵子。就算不給閻頗麵子,也要給那兩壇鹿鳴酒麵子。
聞言隻是哈哈一笑:往後都是同窗,互相學習才是緊要。兩位,煩請給我這後來者帶個路,讓我瞧瞧我該住在哪裡
晏撫、李龍川等人,是前幾日就進了學宮,已經上了好幾天課了重玄勝則是昨日才處理完得勝營的善後事宜,然後今天一大早被博望侯叫到府裡,也不知怎麼,就和重玄遵一塊進了學宮。
薑望特意等到廉雀從南遙城趕過來,故才晚了這麼些時間,眼見得都已是黃稷下學宮的占地麵積,遠遠超出它在輿圖上的表現。僅僅薑望這一路走來所看到的,就不會小於一座城域,這還遠未觸碰到儘頭,
明心舍是星羅在青山綠水間的一片建築群,房屋都是簡單大方的木舍,風格很是統一。
倒也說不上什麼居住條件,薑望和廉雀隨意選了兩間相鄰的屋子,也便住下了。
木屋立在蜿蜒的小溪邊。
清水撞白石,有悠然的聲響。
林羨和簡劫並沒有抓著薑望不放,親善的心意傳達到了,也便罷了。
一等薑望選好房間,便也各自去上課怎麼說也是一國之天驕,什麼是根本,他們心裡都有數。
說是等薑望,卻也不會耽誤自己的修行。接到薑望的前一刻,林羨還在練刀呢。
薑望和廉雀這會才進學宮,上課的事情自是要等到第二日。
平日裡各自都忙,也是難得有坐在一起閒話的時間
自你把命牌還來之後,這段時間,我修行非常順利。
溪水邊,兩個人相對而坐,中間是一隻精巧的小火爐,爐上有一壺酒。火蛇跳躍間,廉雀笑著道:眼看著就要叩開第五府了,而且我預感能夠收獲神通種子!
當初在天府秘境裡,廉雀並未成功進入通天塔。他也是那一次天府秘境中,唯一—個未能鎖定神通種子,卻活著出來的人。
說起來他還在薑望前麵一步推開天地門,成就騰龍境,當初一門心思想讓薑望嘗嘗騰龍鐵拳來著。如今薑望都已經成就神臨了,他還在內府境打磨。
且從第一內府到第四內府,全都未能摘下神通。
但他卻始終沒有氣餒,不聲不響地,一步一步往前走,潛心打磨每一府的道術,專注於鑄兵之術的研究他深知不是每個人都有薑望的天賦。
不然何以稱天驕,何以稱絕世
他更知道,除了天賦和際遇之外,更不是誰都能像薑望一樣努力.
他在鑄兵的時候醉心如魔,全身心地投入到煉製中。薑望對待修行卻是時刻如此,自律到近乎自虐。
身在紅塵,萬事糾纏,誰能日日夜夜,一貫如一
與天驕同行,見其一騎絕塵,太容易讓人心生頹喪。
但廉雀卻是坦然得很。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他也未曾停下。他自己的人生目標,也正在一步步實現。
剛開始認識薑望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急躁的性格,甚至可以稱為暴烈。義不受辱,即可以死證之,
自被廉氏家老傷透了心,決意背負起廉氏未來之後,一夜間就變得沉穩了許多。
薑望也很為他高興: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不過摘下神通之後,成就神臨的機會更大一些!你一定不要著急,要以最完滿的狀態去摘神通,以此獲得更契合的結果。
武安侯的建議,我一定記住!廉雀哈哈一笑,又道:以前很多煉器的想法,都礙於修為不能實現。待我神臨之後,再幫你煉一下長相思。
神龍木鞘之中,長相思元地嘯鳴一聲。
哈哈哈哈。薑望笑了起來:看來它不同意。
對於廉雀這位鑄劍師,長相思亦是很親近,
廉雀感慨道:名與器,執於人。天下名器,在出爐那一刻,也都隻是死物。
唯獨是在執器者的手裡,日夜溫養,披荊斬棘,才能夠一步步長成。飲強者血,得天下名,它確實沒有什麼精煉的必要了。今日你名滿天下,這柄長相思,也當在名器譜上有其位!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各國名器譜的公信力都很成問題。
但架不住總有人津津樂道,總有人孜孜以求。
所謂名,所謂器,誰能免俗
薑望道:說起命牌的事情,我也是在降服禍水之時,才通過你的命牌,知曉大燕廉氏曾有那麼榮耀的曆史。天子以螭漂封我,想來也是對你寄予厚望。
燕國都不知亡了多少年,哪來的大燕廉氏。現在的廉氏家小業小,便是有什麼責任,也是擔不起的。廉雀很清醒地說道:待這次進修結束,我去螭潭看看再說。
薑望看著他,感歎道:你現在是真有一族之主的樣子了。
廉雀哈哈哈地笑了起來:你這評點天下人物的樣子,也真的很像一個侯爺!
兩個人便這樣閒話著,聽著清水擊石、鳥鳴山潤,慢慢喝完了一壺酒。
好愜意。
…
稷下學宮不止一處學舍,上午進來的重玄勝,並沒有住在明心舍。之前住進來的李龍川他們,則在更遠的地方,薑望也樂得安靜修煉。
及至第二日,尚在卯時,薑望便施施然出了門。
守在門外的侍傀,適時遞上一枚指輿,今日開課的是哪些先生、開的什麼課、
又分彆在哪裡講,其上都有詳細的標注,
跟著指引前往即可。
相較於迷界戰場應用的那中精致指輿,這顯然是割版本,但也足夠在稷下學宮裡使用。
而所謂侍傀,即侍奉傀僵,
稷下學宮裡並沒有侍者,一應雜務都由傀儡完成。
論及機關傀僵之術,墨家自然是天下無雙。但天下列強,也沒誰會說放棄探索。就像在齊夏戰場大放異彩的戎衝樓車,便是齊國大匠精心設計的產物。
在這稷下學宮裡,精通傀僵術的修士就有不少,侍傀也一個個生動非常,很見功力。
廉雀早一個時辰便奔著這門課業去了。
而薑望今天要去上的,是一位姓秦的道家修士講的課,位置在桂台。
循著指輿,在偌大稷下學宮裡穿行。
薑望愈發覺得,這哪裡是一座學宮,哪裡隻是一個宮殿群亭台樓閣山水,雲霧花鳥風月,這山望得那山遠,根本看不到儘頭,簡直像是一個廣闊的世界。
行棧道,過水榭,踏青山。
桂台在高處,石階九百級。
霞光照玉樓,遊雲繞天梯。
踏著懸浮的天階往上走,一直走到雲深處,終於來到一座氣息古老的石台上。
此台懸在高天,與地麵隻以漂浮的石階相連。
整座石台便是一個極大的八卦,乾、坎、艮、震,翼、離、坤、兌,八個卦象以豎立的石板展現,
每一塊石板上,都鐫刻著一些道門典籍。
石板所圍起來的正中間的陰陽魚,才是授課的廣場。
在乾位孤懸一講台,台上一蒲團,一石案而已。
講台對麵則是學員落座聽講的地方,整整齊齊排開幾行蒲團。
這時候正有雲層之上的燦爛天光落下,石台完全沐浴在金色裡。
那豎立的經文石板,好像正在描述著曆史。
這一幕當然算得上是壯麗的,但更讓薑望驚訝的是.…
人太多了。
熟人更多。
重玄勝、李龍川川、晏撫,鮑仲清、文連牧、謝寶樹、藺劫、林美、李書文、顧焉……
這一批進稷下學宮的人裡,來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