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四周陌生景色,有些迷茫。
走了這麼多天,我應該已經出海.
這地方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
出海是往東走吧,她記得很清楚,兩年前她陪重玄勝去過弦月島哩。
她心裡有數的。
隻要一直往東,走不了多久,就能夠到臨海郡,隨便找個碼頭,坐上船就可以了。出海很簡單的。
等等……
東邊是哪邊
長裙很不方便趕路……
她好想躲進鐵甲裡可是說好了要直麵這個世界的,不是麼
這樣想著,十四又鼓起了勇氣。
但問題是……
東邊是哪邊
十四費勁地想了很久,想起來似乎可以通過年輪判斷方位。
左右看了看,於是提起重劍,砍倒了一棵樹。
果然看到了年輪!
但問題是…
哪一邊指向東是寬的那邊,還是短的那邊呢
算了,往西邊走也沒有關係,可以去景國,可以去萬妖之門修行。
總之,對準一個方位一直走,就不會迷路了。
這樣想著,十四就又出發了。
但她的腳步很快又停下。
她看到一個人,站在不遠處。
那是一個身量中等的披發男子,麵容沉靜,不怒自威,身上隱隱有雷光。
這個人叫雷占乾,她是認識的。
以前很凶,後來被望哥兒連揍好幾次,徹底打服了。
勝哥兒跟望哥兒還去太醫院裡欺負過他。
在十一殿下的葬禮之後,他就離開了臨淄,很久沒有再回來,也不曾活躍於官場,銷聲匿跡了一般。
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
十四握緊了重劍,沒有說話。
雖然雙方算不上敵人,但是勝哥兒說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她自己一個人出門在外,要保持警惕才行。
但雷占乾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中沒有什麼情緒,便轉身走進了更遠的林間。
十四鬆一口氣。
雖然她也不怕這個人,但是不一定打得過雷璽神通還是很厲害的。
話說回來…為什麼會遇到雷占乾
雷氏族地在哪個地方來著
還是說,雷占乾也要出海
剛才是不是順便應該問個路呢…
唉。
十四小小地歎了一聲,出門在外,好疲憊。想了想,又回去看了一眼樹樁的年輪,心裡終於又有印象了,於是又再出發但今日注定波折甚多,她的天涯之路頻頻受挫。
十四姑娘!
她驟然聽到這樣一聲脆喊。
有些慌亂地看過去,便看到一個女子在林間飛速縱躍而來,身形非常靈活,很快便出現在麵前。
這女子身穿勁服、頭戴青色方巾,瞧來很是利落。
正是那個多次去搖光坊登門的青牌捕頭林有邪。
壞了!
十四掉頭就跑。
她也沒有犯什麼罪,也沒有做什麼壞事。但莫名的,現在遇到青牌很緊張。
哎你跑什麼呀!林有邪縱身疾追:你知道這幾天有多少人在找你嗎都找瘋了!我已經傳訊薑望,他馬上就趕來。
十四一聽,飛得更著急了。
林有邪也是覺得很奇怪。
薑望和重玄勝動用了那麼多人脈關係,幾乎封鎖了齊國邊境,愣是找不到十四。
讓人不由得擔心,這姑娘是不是已經出了什麼事憑她的專業經驗,她斷定十四離開臨淄後,第一目標肯定是出海。
為了儘快尋到人,不至於錯過,她一開始就直接到了臨海郡徹查線索,到各個碼頭去追索蹤跡。後來實在是沒有什麼收獲,這才折返臨淄,開始分析哪些是十四留下來的信息。
稷下學宮是個太特殊的地方,痕跡根本不能夠被一般人捕捉,什麼卦算星占,通通無用。她也就是借助青牌體係的力量,溝通國勢,才在距離稷下學官足有十裡地的位置,重新發現十四的痕跡。
那個時候,她其實懷疑十四已經遇害了。
臨淄向來水深,水麵上風平浪靜,水底下暗湧激湍。無論是針對博望侯府,還是針對重玄勝個人,都有太多的理由。
那些痕跡在齊國境內東折西轉,也沒個固定方向,看不出意圖所在。
她還懷疑是不是凶手在故布疑陣,一邊通過青牌渠道迅速聯係了薑望,一邊自己小心地跟上。
隻沒想到,順藤摸瓜一路跟過來.竟還真的找到了十四。
這姑娘走了四五天,還在鹿霜郡打轉,壓根就沒摸到邊郡的門,更彆說出境了!
林有邪懷疑十四是不是根本就沒想走,如今這一切,隻是這姑娘和重玄勝打情罵俏的鬨劇,可這姑娘又分明逃得很認真你看,前麵還突然來了個斂息加速,眨眼間就消失了蹤影。還藏住了心跳,抹去了血氣痕跡,藏得很賣力呢!
因為修為的關係,林有邪一時沒能追上,但她反倒不急了。已經照過麵的人,不可能再逃脫她的追蹤,更何況,念塵已經落下。
她慢慢行走在山林裡,開始想了一些自己的心事。有些疑惑地,往雷占乾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且說十四加速疾飛,慌不擇路。好不容易飛出了山林,發現自己又忘記方位了…
那個年輪圈圈,鬼還記得在哪邊不過這會她倒是不用再糾結。
因為在轟如雷霆的爆響聲裡,一個肥胖的身影,已經被極速飛來的大齊武安侯,一個長傳,甩到了她的麵前。
空氣的爆響尚未散去,重玄勝已經及時地停住。在這個鹿霜郡高空,瞧著他的十四。
今天他們眼中的彼此,都有很大的不同。
重玄勝看到的,是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倔強地立在空中,長裙隨風微曳。鬢上簪紅花,手中提重劍。清秀蒼白的小臉,映得她的唇色更紅。
他發現這麼多年來,他忽略了太多她的感受。他以為他能安排好一切,他以為十四永遠不會離開。他習慣了那種陪伴,而從來都沒有問過,十四呢十四想要怎樣的生活
而十四看到的,也是一個她從來都沒有看到的重玄勝。
穿得還是錦衣華服,身形還是那麼厚重結實。
可臉上好憔悴。
滿是血絲的眼睛裡,再不見往日智珠在握的從容。
唯獨看著她,還是對著她在笑。
笑得很傻,咧開了嘴,藏起了眼睛…
她突然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