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理由,一定存在某種必須要開戰的真相,隱藏在波瀾壯闊的水底。
那是什麼呢
武安侯
天子的聲音從禦座上落下來。
薑望略略躬身:臣在。
就是你了。天子道。
薑望愣了一下。
但天子已經轉道:摧城侯上奏夏陵處置事宜,溫大夫儘快拿個章程出來…
竟然就此跳過了出使牧國的議題,不再多說一句。
薑望半驚訝半迷茫地退了回去,但也沒誰跟他解釋什麼。
如此一直到朝議結束。
韓令宣布退朝,百官陸續散去。
薑望卻沒有走,而是跟著禦駕,一路往東華閣去。
天子坐在龍輦上回過頭,有些好笑地問道:你跟著朕做什麼
薑望往前趕了兩步,略略發愁地道:陛下讓臣出使牧國,難道沒有什麼吩咐嗎
朕不是已經吩咐了麼觀禮就行了。
就這
但看皇帝的樣子,也不像是開玩笑。再者說,也沒有拿國事開玩笑的道理。
薑望本以為,這應該是一個無比艱巨的任務。
持節出使,遠赴草原。齊牧之間的默契,當世霸主國的合縱連橫,攪動天下風雲的布局與隱秘…
現在就真的隻是觀禮而已
嗬嗬。齊天子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難道以為,朕派你去牧國,是要給予他們什麼支持,幫他們做些什麼又或者說,是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計劃,要讓你去溝通執行
呃…
薑望確實是這麼想的。不然天子怎麼在朝堂上什麼都不說呢
這不就是事關重大,需要私授機密麼
所以他薑侯爺才會在朝議後也不離開,放著重玄遵暴揍重玄勝的保留節目不看,跑到皇帝這裡來。
他臉上的尷尬已經暴露了一切。
齊天子哈哈大笑起來:薑望啊薑望,你以為霸主國為什麼是霸主國難道覺得牧國輸了一場就不行了你以為赫連山海是何等人物朕都不敢說能把握她的想法。你竟以為掛一個齊國使臣的名號,就能影響北域局勢麼
薑望已經放棄掙紮了,也不想再被天子嘲笑,便隻道了聲:哦。
齊天子收住笑聲,總算是回複了幾分天子的端莊,輕聲道:帶一雙耳朵,一雙眼睛,多聽,多看,
回來告訴朕,你都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如此便可
他看了看薑望,補充道:如果有把握的話,跟牧國天驕切磋切磋也行。
哦,切磋。
你早這麼說,我不早就明白了麼
薑望腹誹了幾句,嘴裡很溫和地應道:臣知曉。
說罷便是一禮:臣告退。
等等。天子忽又道。
薑望就是一驚。難道天子和觀衍大師一樣,也有他心通我這也沒罵人啊。
便聽得天子道:來都來了。韓令,你留下來考考他的《牧略》,看他背得怎麼樣。免得到了草原什麼都不懂,讓人笑話。
韓令躬身道:如若武安侯背不出來呢
那你就督著他背完再走。另外天子沉吟了片刻,簡短有力地道:罰俸!
龍輦毫不停留地離開了。
薑望茫然地立在原地。
五月的臨淄不知為何,有些寒冷。
侯爺
薑望回過神來。
紫色內官服的韓令,正袖手於身前,笑吟吟地看著他:咱們是在這裡背,還是換個地方
薑望的俸祿現在主要是三塊。一個是武安侯的俸祿加三千戶食邑,這個是大頭。一個是三品金瓜武士加三品青牌捕頭,因為前者隻是虛職,後者他也沒在巡檢府乾什麼正事,故而俸祿並不多。再一個就是青羊鎮封地的稅收,他可以定期取一部分自用。
這三塊加起來,足可以讓他過得很舒服。德盛商行還在不斷地鋪攤子,賺得多也花得多,太虛角樓的收益全部投在其中,倒也沒什麼好說。
總之今時今日他薑某人,也是很有資產的。外出飲宴時,隻要晏賢兄不在場,搶著買單也不是什麼問題。
但是離開齊王宮的時候,薑望的腳步是虛浮的。
現在才五月,他今年的俸祿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那殺千刀的韓令,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得罪了。天子隻說罰俸,可沒說每錯一句都要罰一筆啊。
薑望真想問他一句一一韓內官以為吾劍不利否
但畢竟打不過,話出了口,隻能是一韓內官莫忘了往日交情啊。
所以韓內官好夕沒有給他扣到明年去。
晦氣啊晦氣。
一直都快走出齊王宮了,薑望還在心中歎氣。
忍不住對送他出來的丘吉道:丘內官,你說大家都在站崗,出使牧國的差事,為什麼是落在我頭上,而不是冠軍侯
丘吉一本正經地道:想來是因為武安侯美姿儀、俊容顏,更能代表我大齊天威。
薑望沉默了一陣,語重心長地道:丘內官,你可得努力啊,早點把韓內官頂下去,回頭興許能少扣我點俸祿。
丘吉隻笑嗬嗬地道:咱儘量。
說到這裡他就止步,往前抬了抬眼,示意有人在等。
這位秉筆太監的靈覺,可是非同一般。
薑望心中微動,但隻是不動聲色地往前看—一那是一個發如銀絲的老嫗,靜靜地站在宮門外。
見得薑望看過來,才躬身道:侯爺,華英宮主請您過府一敘。
前些天才一起喝過酒,為什麼今夜突然相請
薑望抬頭看了看月色,也不知為什麼,突然心情不錯。
他笑了起來:我猜是有什麼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