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靈動魅惑的眼睛,就此凝固。
心月狐被凍住了!
這位大秦司獄長身外的火,也始終不能燒透玄獄垂箭袍,無法真正觸及他的肉身。甚至於……正一點一點的黯滅。
這個人姓公羊嗎薑望心裡這樣想著,返身一劍,已經將鄧嶽斬開。
而後人隨劍進,鋪開了劍術狂潮!
不管這個鄧嶽是真是假,在摸清底細之前,他不想真個殺死其人,以免生出遺憾。所以才在自己掌控的靈域裡,還與之糾纏了這麼久。
今時今日他已劍術通神,諸般人道劍式,皆已化入橫豎之間。
這一下狂攻進逼,已經將這個不能真正掌控力量的鄧嶽斬得七歪八斜。反手按出龍虎,虛空鑽來鎖鏈,火域驟生壓製,將鄧嶽囚在原處。
在那焰光過隙的瞬間,薑望忽地回身。
劍光如月而高升!
那高空虛懸的心月狐,已經碎成冰粒飛落、那對抗長夜的月光,已經被掃滅
可是薑望這一劍過來
星光耀長夜,星光照邊荒!
什麼永無止境的夜,什麼灰蒙蒙的天。
此時星光燦爛如瀑,此時橫空的持劍者,如神似仙。
雖則月上中天已凝霜,此刻卻,更有七星照北鬥!
天下皆冬的道途一劍,如同流光劃過了。
最不應該被凍住的公羊氏傳人,僵住了片刻,而後碎成漫天飛舞的冰粒。
一時間夜幕消解,但見星光流動,霜花飛舞以及仍在燃燒著的火域,像是守著夜晚過去的孤燈。折射著霜光的那一顆顆冰粒太純淨,好像崩解的那一位日來於世間後,沒有受到過任何沾染——這怎麼可能
薑望這時候才發現,這個不知名字的司獄長,其實並無真實的血肉,也無確切的神魂。
可是在戰死之前,他的衣飾肌膚血肉力量.…一切與真實的修士半點無異。甚至能夠動用秦國鎮獄司的秘法,能夠動用秦國名門公羊氏的血脈神通。這是什麼緣由
魔耶人耶
尤其此刻被抹掉之後,身上也沒有留存生魂石的氣息。
未帶生魂石,卻能不受此方天地乾涸的影響隻能歸於魔物一類
剛才這個司獄長,其實是魔物手段化生怎可能如此真切
鄧嶽也是如此嗎
正驚疑不定間。
嗖嗖嗖嗖嗖嗖!
有破空之聲接連傳來
薑望提劍四望——
那濃重的霧氣始終未曾散去,綿延深沉,不知儘處。
而穿透濃霧行至此處的,又是六個神臨修士!
有男有女,高矮胖瘦皆存,穿著打扮各異,氣息儘皆不同
共同點在於都很冷漠,都不開口,也都把薑望視為敵人,毫不掩飾殺機,
這些人如群狼環伺,立身不同方位,各有手段展開。
這是深入邊荒兩千六百裡後,應該遇到的危險
此地距離生命禁區還有三百多裡地,便算是真個闖進了生命禁區,有可能遇到過境真魔,也不至於像眼前這般才是!
中山燕文斬殺的真魔,可是在深入邊荒八千裡之後
屈指算來,薑望自入邊荒至此,已經殺死了三頭神臨層次的將魔,遭遇八位神臨修士,姑且不論後來的這些是人是魔,論及實力,也都是毫無疑問的神臨層次戰力。
也就是說,短短四天時間,薑望已經遭遇十一位神臨層次戰力。
拋去不夠深入的那兩天,這個頻率就更為恐怖。
這完全不是正常的獵魔難度,也不是正常的獵魔遭遇
邊荒的魔物若是都像這個強度,等閒獵魔小隊,還深入邊荒掃蕩什麼簡直是在給魔族送糧食了。事有反常必為妖。
強大魔物如此密集,難道是魔潮降世
心中有百轉千念,薑望亦隻是握住了自己的劍。
不管怎麼說,在已經身陷重圍此刻,想要不付出一點什麼就遇走,絕無可能。
甚至於倘若這些人全都和鄧嶽以及那位司獄長一樣,空有神臨之力量,卻不能夠完全地應用。那他也未見得不能夠一戰!
有時候一加一未見得能夠等於二。一個愚蠢的對手,往往比隊友的幫助更大。
在混亂的局勢裡尋找機會,在生死的罅隙裡捕捉勝利,薑望自問不輸於人!
但其中一個體態豐腴的女子、出手的第一時間,就令薑望心思一沉——
那女子踏空一步,恰恰是踩在一個最讓人難受的節點上,進也使不上勁,退也脫不開勢。而她玉手一繞,竟然把那火域中被牢牢囚住的鄧嶽,扯到了身前
一個站位就能看出其人把握戰機的能力,偏偏還有如此詭異的神通
若新來的這些人都是如此,隻怕.
很快就不用隻怕了。因為在一刻,新來這些人驟然發動的攻勢,就已經告知了薑望——
確然每個人都是如此。
新來的這六個神臨修士,對力量的運用,遠不是已經被消滅的那個司獄長可以比擬
甚至於這時候的鄧嶽,那九劫洞仙指,也完全地體現了洞仙之威!倒像是之前隻是敷衍,此刻才真個動了真格。
薑望一瞬間就從遊刃有餘,變作了危在旦夕。
進攻幾乎是在同時發生。
此刻出手的每一位神臨強者,都有自己的獨門功法、特殊神通,以及由此構建的獨特的戰鬥體係。而在超卓戰鬥理解下,此起彼伏,近乎完美地釋合。
一加一的確沒有等於二,他們聯手發揮出來的戰力,遠勝於力量單純的疊加!
恐怖的道術光影,在一個瞬間就已經爆炸開來。鋪天蓋地,幾乎填埋了此方天地所有,未有半點間隙留下。
種種神通鋪開,幾乎斷絕生機所在。
薑望也頃刻間顯化天府之軀,照耀神通劍仙人!
無論如何,無論是麵對誰,他的劍總在手中鳴。任何人,任何存在,想要他的命,就要做好死於他劍下的準備。
戰鬥的開始或是突兒的,戰鬥的演化卻是那麼自然。
譬如一縷風過,譬如一捧沙落。
當然戰鬥的過程,要比自然發生的一切都燦爛,因為那違逆自然的一切,都是生命不屈的光芒!譬如開始一場不可能勝利的戰鬥,譬如提劍迎向幾乎必死的結局,
火域鋪開,劍仙人演化萬法。
對於當世天驕來說,每過一天,都要勝於昨日。
而齊夏戰爭已經過去了足足六個月。
薑望在這個瞬間展現的戰鬥力,幾乎洞穿了整片天空的陰霾!在這茫茫無際的邊荒,亦有足夠的喧囂。而有一隻靴子,自那陰霾的裂隙裡踏落了。
這是一隻普通的羊皮靴。
靴子的主人,隻穿著一身普通的牧民服飾。
但他全身上下,仿佛沐浴著神光。顧盼之間,自有無儘威嚴
他隻是那麼一腳踩下來,好像已經把天地間不和諧的一切都踩空
他的靴子徹底落下,他的整個人也出現在薑望身前。
而方才圍繞著薑望瘋狂進攻,足足七個各具強大風姿的神臨修士,全都消失了!
像是一個泡影被戳破。
隻有沙塵高高地揚起,又無力地落下。
在短短幾息時間的交鋒裡,薑望已經無可避免地受了傷。有人相助自是好事,但一身沸騰戰意驟然落了空也不免有一種幾要吐血的煩悶。
尤其是這位突然出現的草原強者,讓他驚愕非常。
塗大人!
此刻出現在薑望眼前的這個人,眼眸極漆,長相英俊,雖然穿戴很是普通,全不似之前見到的那樣燦爛輝煌,但薑望怎麼會認不出來
正是之前見過,也親自接待過他的、牧國敏合廟主持者塗願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就是大齊武安侯如沐神光的男子說道。
這麼不熟的語氣嗎
薑望有些疑惑,但還是道:正是在下。
又問:您怎麼在這裡
他其實是想問,塗扈是不是特意來救他,或是一直在暗中保護….…但想想敏合廟好像並沒有這個義務,也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無論是哪個國家的人,參與獵魔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牧國自己都有許多天驕戰死邊荒,也沒見有強者天天隨行保護。
我一直在這裡。塗扈淡聲說道;你走得太深了,先退回去吧,這片區域發生的事情,已經不是你能夠參與的了。
這地方出現的魔物強度,的確跟我所了解的情報不符。說到這裡您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薑望忍不住道:還有剛才這些修士
塗羸晶口說道:變化在這兩天才發生,你當然得不到情報。他是要對付我,你隻不過恰逢其會。他薑望問道:是誰要在邊荒對付您
塗晨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意思,隻是道:至於你剛才所看到的這些修士,都是未經報備,偷偷溜過來的死在邊荒,性靈不受大牧國勢庇護,故為魔頭捕獲。
死在邊荒.……
死在邊荒!
薑望腦子裡全是這四個字
鄧叔已經死了
對了,塗扈忽然又問道:這一路過來,你有沒有看到一本魔功
薑望下意識地問道麼哪一本
塗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八大魔功之一,《彈指生滅幻魔功》
薑望搖了搖頭:不曾見過。
回去吧,就快天亮了。
塗扈最後隻說了這麼一句話,便轉身走進了濃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