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一看,頓時眉開眼笑。
羊愈一聲梵唱,兩聲鐘響,見諸般手段。
但全場最忙,還是要屬藏身鏡中世界的薑望。
他既要保住太平鬼差豬大力,又要護住疾風殺劍柴阿四,還要注意隱蔽,不法,真個是終日奔波苦,片刻不得閒。
卻說當時,柴阿四逢妖三分笑,還在致力於營造多方友好關係,準備合作共贏、和平度過神霄之地。
眼睛一瞥,卻剛好瞧見羊愈邁步,口吐佛音。
能叫在場這些妖王察覺,更要注意手段,保豬大力和保柴阿四,總不能用一樣辦。
他心中大罵直娘賊,暗叫—聲苦也!
正要往猿夢極那邊蹭,厚顏蹭一個金光護體。
耳中忽地響起熟悉的聲音:勿驚。
上尊可算出現!
一縷神秘的力量,自赤心神印散發。
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耳之中,似有一片深淵,一座囚籠,那外來的法音,直墜其間,根本落不到耳識裡來。
本心隻覺安定,竟有不朽之感。
天外鐘落了耳中獄,心頭鐘搖不動赤心印。
他驀地站定了,環顧左右,眼神驕矜。
諸位天驕不過爾爾,誰及我老柴,雲淡風輕
唔那勞什子太平鬼差,倒還表現不錯。
那劈空連斬的幾刀,自己完全看不懂,卻也抵住了梵聲鐘鳴。
有機會可以接觸一下這個太平道,說不定能夠收歸己用。
羊愈這心頭鐘與天外鐘齊鳴的手段,借知聞鐘而為,就連受到波及的一眾天妖種子,都得認真對待。
首當其衝的鼠伽藍,更是當場直墮無間!
他的聽感被毀棄,他的佛覺被打碎。
他在踏出深林的那一刻,就踏進了深淵裡。
然而何為黑蓮
本就是開在絕境的花!
是天道不昌,末法降臨之時,於五濁七穢中,誕生的佛蓮。
在極惡之中,生出慈悲意。
在毀滅之時,孕育菩提心。
他大步往前,直麵羊愈。那張長相凶惡的臉,覆上慈悲的光。
黑色佛光是靜謐的,帶來安寧、祥和、休眠。
他的一雙大手抬將起來,瞬間極靜而極動,十指穿梭,似在織造袈裟。
以此尋常善信之外功,迅速結出了反蓮花印。
口中亦起梵唱:自我無妄結菩提,他心不證開蓮花!
此乃妖師如來所留下的佛偈,黑蓮寺萬世傳承之經典。
在鼠伽藍的頭頂上方,綻開了一朵晶瑩剔透的黑蓮,與他光頭上所紋著的黑
安寧,撫平所有觀者的躁動。花瓣似琉璃雕刻,彼此相結,好像一隻黑玉碗,盛起了月亮…
蓮呼應,每一片花瓣都對應另一片花瓣。
虛懸高空的黑蓮,有一種廣闊意義上的。
神霄之地本不見日月。
現在得見了。
黑色佛光如瀑垂下,好叫風雨不能進,護佑世間虔信者。
在這一時,鼠伽藍也是爆發全力,要擺脫寂滅危機。
但名列天榜新王第五的羊愈,既然出手,既然搬動了知聞鐘,又怎會叫他這樣輕易逃脫
左結寶瓶印,右結獅子印。
善目慈容,張口道:鐺~
如是小兒頑童天真赤子,擬作鐘聲響。
冥冥之中的聯係,已被知聞。
他的佛覺與佛念,已然結出了知聞鐘的幻影,降臨神霄之地,蓋壓神山上空隻是一壓就將那晶瑩剔透的黑蓮壓碎了!
朵朵碎蓮如飛玉,零落—地看不見。
鼠伽藍鮮血狂噴,仰頭便倒。
而羊愈感受知聞鐘的力量,所求更多。
那鐘聲一響所有在場妖怪,都必須做出反應。
諸方手段,受想聲聞。
在應付鐘聲餘波的時候,也要被知聞鐘所了解。
羊愈正是要在鎮死鼠伽藍的同時,把握所有競爭者的信息,窺破各自虛實。
從而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他也的確在這一刻把握了太多。
蛛蘭若果然實力高絕,音殺之術強橫。鹿七郎非同一般,劍意銳不可當。
猿夢極是得天妖手段護持,沒幾次可用,不值一提。
熊三思仿佛銅皮鐵骨,石心鋼膽,也不知受過怎樣磨難,已經極難被撼動。
那太平鬼差和柴阿四,瞧著是高深莫測,實則都是外力。
尤其那太平鬼差,亂斬的那幾刀,根本不是應對梵音的關鍵。
關鍵在於他體內的另外一種力量,接管了耳識,彌聲於無形。
不對!這太平鬼差和柴阿四之間,竟隱隱有些聯係。
就在羊愈借助知聞鐘的力量,正有所察覺之時。
變故陡生。
那仰頭倒下,理當已被鎮殺的鼠伽藍,驀地圓睜雙眸。
他那一雙唯一慈悲的眼睛,此刻轉成了怒目。
口中所噴之鮮血,竟然結成了血蓮花。
金剛怒目,降伏外道。
血蓮降世,滅法眾生!
此法不見什麼外象,似乎也並未對知聞鐘造成什麼影響。
但羊愈法師那和煦慈悲的臉上,漸而爬上了血紋。
血紋如靈蟲一般扭曲著,使得羊愈的臉上,有了一種詭異的神采。
他正在墮落!
寶鐘不移,僧侶不移耶
金身不動,泥塑不動耶
黑蓮寺不被太古皇城所承認,但鼠伽藍絕對是毋庸置疑的天榜新王強者。
在真正的生死搏殺裡,也未見得就會輸給了羊愈。
此刻以生死為注,血孽作紋,正是要拉扯著羊愈一起,擺脫知聞鐘的影響……
永墮長夜。
但羊愈隻是立在那裡,並不動彈一步。雙掌合十,輕輕道了聲:南無光王如來!
虛空隱隱,鐘聲響。
知聞鐘所包裹的梵音之內,更響起了一個聲音。
非在此間,亦在此間。
是大菩薩蟬法緣在摩雲城所闡述的聲音,穿透時間於空間的距離,落於此地
其曰——
佛說,緣來如此!
那立在一旁樂滋滋看好戲的疾風殺劍柴阿四,身上忽而光華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