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來的。”
張紅霞回應落罷,又補充道。
“之前來的警察,也都是被活埋的,但是我們瞞著到山上來,把人刨出來的時侯,都已經斷氣了。”
話至此,村婦們無一例外,低下頭去。
陳朽眉頭不展:“為什麼?你們救他們乾什麼?”
眾村婦腦袋垂得更低。
“因為第一次的警察,是我們招來的。”
還是張紅霞開的口,她臉上露出局促的笑容。
“年代不一樣了,我也不知道二財的手機打電話,會留下通話記錄……”
張紅霞已經五十多歲了,她年輕的時侯還是上世紀七十年代,那個時侯山村裡能有個座機就算是發達人家了。
“可是,你為什麼打電話報警?”陳朽更加不解,“為什麼三次機會,你都不讓聲?”
拍喜、警察來調查,甚至是黃村長帶人炸山堵路……
有人:“黃村長他連自已的親兒子都殺,我們怎麼敢?”
聞言,陳朽眼皮一跳,眼底現出些驚愕。
“小丫頭,你看得出來我是個醫學院的大學生麼?”張紅霞問道。
陳朽掃量了她兩圈,終於還是搖頭。
苦日子的磋磨,早把美玉磨損。
“大誌和二財,都是我的親生孩子,我想讓他們走正道,把他們送出大山。所以我真的很用心的教導他們。不得不說,大誌的確是個好孩子。”
張紅霞說至此,眼眶不受控的發紅。
終於,陳朽從她破碎的語言裡,了解到了這村子的全貌。
她們剛入村的年代,沒有電器,沒有通訊工具,甚至連信號都沒有。
張紅霞發現自已懷孕,並且逃跑無用之後,從來沒有放棄過鬥爭。
瞧她老實,丈夫就拉她去當新媳婦的說客。
有些妥協麻木的,她不用多說。有些反抗激烈的,她暗中拉攏。
由此,她是村中女人間說話最管用的。
丈夫也因此成了如今的村長。
孩子出生,張紅霞開始試圖將自已的學識和三觀傳播給下一代。
黃大誌和黃二財學得很好。
既然自已走不出去,那就讓孩子自已掙出牢籠。
大多數男人們隻在意賺不賺錢,能不能討生活。
張紅霞就編排,隻要有文化,出村就能賺到大錢。
一番努力下,她與幾個村婦合作,在自家後院的小土房子裡布置了一個托兒所。
男人們白天讓農活兒的時侯,把孩子送來,幾個大學生出身的村婦輪著教導。
那段時間,村子裡的夫妻關係格外和諧,再沒有什麼打老婆的事情發生。
女人們也都忽然找到了新的目標。
她們想改變這個落後的村莊。
可事情還是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黃大誌是惡人堆裡生出的善種。
但純粹的善意和正直,在黑白難分的世界裡總是難以融入。
在他十二歲的時侯,他第一次看見了村子裡有人帶了被拐賣的女人回家。
已經是明辨是非的年紀,黃大誌衝將進去,指著那個男人的鼻子大罵。
畜生哪能聽懂仁義禮教?
他隻覺得自已的遭到了冒犯,將大兒子吊起來打了半夜,引來了全村的人圍觀。
“飯都吃不飽,你們講什麼學問!”黃村長對著妻兒嗬斥。
他也站在畜生那邊,不許他們阻礙了村子裡的生計。
翌日清早,黃大誌被送到了縣裡的醫院。村子裡的托兒所被罷停。
好不容易給孩子們灌輸進去的正確三觀,未過七天就被打得支離破碎。
一切又遁進了深淵。
就在張紅霞都要放棄的時侯,還是少年的黃大誌卻依舊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