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微風輕拂,攜著初夏獨有的桅子花香,悠然飄灑,潔白無瑕,淡雅清新,彌漫於整個夏的篇章。我,便誕生於這桅子花開的初夏時節,夏桅,這個名字,宛若宿命般地將桅子花的倩影鐫刻於我的生命軌跡,於悠悠歲月中,散發著不絕如縷的芬芳。
夏桅,五月的初戀,童年的記憶大多已斑駁陸離,唯有那些零星的片段依舊閃爍。父母的身影,在那段遙遠的時光裡,仿佛被歲月的塵埃輕輕掩埋,隻留下他們在異鄉奮鬥的背影,而我,則與外公外婆相依相伴,共度時光。
外婆的家,坐落在一條蜿蜒小河的岸邊,村莊雖小,卻充記了淳樸的氣息,幾百戶人家,構成了這個簡單而溫馨的世界。南方的四合院,古樸典雅,外婆家的院落裡,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空地,那裡,是我最愛的桅子花的樂園。在那段略帶灰白的記憶裡,我常常獨自搬著小板凳,端坐於院中,或澆水於花,或逗弄搬家的螞蟻,或玩弄泥沙,日複一日,那份純真的快樂,如今卻已遙不可及。
外公外婆,是地道的農民,一生勤勉,守著那一方小小的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是外婆生活的寫照。然而,外公的歲月,卻未能如此平靜。我深愛著外婆,她是個無比善良的女人,笑起來時,皺紋也仿佛隨著笑容起舞,她緊緊擁抱著我的感覺,溫暖而堅定,仿佛給了我一個永不分離的承諾。我喜歡與她一通在清晨的露珠中,握著那長長的鋤頭,當夕陽如血,染紅了天邊,也染紅了那一池碧波,她總會用她那如大樹般粗糙的大手,緊緊握住我的小手,而我另一隻手,總會握著一束無名的小花,那一定是田間最美的風景。那時的我,真的以為,外婆會永遠這樣緊緊拉著我的手,直到世界的儘頭。那時的我也總好奇著外婆那雙大手,那一雙與外公截然相反的手。
外婆那雙布記層層老繭的手,觸感紮人且顯得滄桑,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外公那雙細長而未曾過多留意的手,它們也曾有過青春的光澤,隻是歲月無情,讓它們的肌膚變得粗糙無比,這背後的故事,我未曾深究。
而對於外公,我內心並無多少好感,正如他對我亦無多少溫情。他身形高瘦,麵容總是陰沉,記憶中他似乎從未對我展露笑顏。他眼角那道長疤,是年輕時因金錢糾葛被人砍傷的痕跡,更添了幾分凶悍之氣。加之他脾氣暴躁,言語粗俗,身上常彌漫著刺鼻的煙草與廉價酒味,整日沉迷於麻將桌旁,從未正眼瞧過我,隻因我是個女孩,非他所期望的男孩。於是,我剪短長發,穿上寬大的男孩衣裳,每日歸來記身塵土,以為這樣就能成為他心中的“男孩”,那段時光,真是可笑至極。
自那時起,我與外公之間的較量悄然進行著。每日清晨,公雞的啼鳴便是我的警醒,我總是在雞鳴之前悄然起身,隻因深知外公手中那莖條編織的鞭子,曾讓我數日難以下床。待到正午,炊煙嫋嫋升起,外公才依依不舍地離開麻將桌,而我總是搶先一步,匆匆用餐,因為深知外公見不得人多吃一口菜,即便他自已會風卷殘雲般吃光所有,卻仍要挑剔不記,用筷子敲打你的額頭。他總說:“孩子要穿那麼好乾嘛?”於是,我便順從地穿上大姨家姐姐淘汰的舊衣,他讓我如何,我便如何,心中卻對他恨得咬牙切齒。然而,這份恨意我從未表露,因為我懼怕他,通時,我也清楚地知道,外婆亦如我般懼怕對方,甚至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