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悠悠,遠離了熙熙攘攘的集市,往城郊而去。
其後,一輛靛藍色馬車緩緩駛來,馬車極為簡單,在繁華的集市中很不起眼。
唯有掀開轎簾的那柄折扇,於久違的陽光下晶瑩剔透,露出男子清雅的半張臉,唇角噙著一抹笑,可唯獨那雙眸,始終望著前方馬車消失的方向,涼薄、幽深。
“王爺,您已在此看了半個時辰了……”馬夫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
封九城回過神來,眉目怔愣片刻,而後收回折扇,落下轎簾,看著馬車內一片昏暗,他唇角的笑也隨之淡了。
他比封堯大了六歲,當初護他,也算是護住皇室血脈,對其也算是了解幾分——他不喜吃甜食。
可方才,特意停了馬車,差高風去買了糖葫蘆,不必想也知道是給誰買的。
“九城……你幫幫我,阿卿變了。”曲煙的話猶響在耳邊。
那時,他心中隻想著,不過是個跋扈京城的前首富的女兒罷了,可曲煙開口,他便幫一把也無妨。
可如今……
封九城垂眸望著手中折扇:“去醉仙居。”他驀地開口。
“是。”馬車徐徐朝前行去。
封九城沉默片刻:“差人去趟曲府,便說我有事要找曲姑娘,特邀她去醉仙居一聚。”
“是。”
……
白日的醉仙居賓朋不少,觥籌交錯,煙火十足。
封九城徑自上樓進了廂房,正是上次同葉綰綰共飲的那間。
他還記得,上次那個女人飲酒,分明酒量不佳,意識有些朦朧,卻死死攥著自己的掌心,以疼痛刺激的自己保持清醒。
固執的女人。
封九城垂眸,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儘。
還有那夜,他親自將她送回皇宮——那座豪華的金絲籠,她站在護城河旁,扶著石柱吐了,也哭了。
而他隻在遠處看著,便能望見那瘦弱背影裡巨大的悲傷,可當她直起身子,仿佛那悲傷不過一場錯覺,她眉目平靜,無一絲波瀾。
矛盾的女人。
封九城再次飲下一杯酒,酒的香辣,驅趕了冬日的寒氣。
還有……圍場那次,她自遠處駕馬而來,熱烈而明媚,神色堅韌無比,可臉色蒼白襯出幾分脆弱。
她從馬上摔下,而他,卻連上前救的資格都沒有。
封九城垂眸,看著杯中酒,驀地輕笑一聲。
而今想來,他與葉綰綰最為親近時,竟是他算計她時——給她下了迷藥,看著她倒在自己眼前,以手扶著她的臉頰,任她倒在他懷中……
她的身子,比他想的要輕一些,柔一些,也……更冷一些。
封九城眉目不覺柔和,可下瞬陡然反應過來,本抓著酒杯的手一緊,神色緊繃。
他不是嗜酒之人,可卻接連飲下三杯涼酒,方才將心裡莫名的感覺壓了下去。
“叩叩”,門外,兩聲極輕的敲門聲響起,“王爺,曲姑娘來了。”
“進。”他緩聲應著。
隻是仍舊坐在酒桌旁,未曾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