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2 / 2)







她從沉思中恍然抽身,便瞧見方才心底所念之人正抬步進了屋,視線掃過房內落在她身上時,目光專注而又溫和。

青年揚了揚手裏淺黃色的油紙包,白衣灩灩,唇角微帶笑意。

“聽說汾陽的祥禾記很有名,順道買了些回來,不知表妹喜不喜歡。”

不知為何,從昨日起裴玨便不再叫她阿姒,反倒是喚起了表妹。

薑姒望著那再熟悉不過的油紙顏色,怔怔出神時,冷不丁唇上傳來一陣冰涼涼的觸感,下意識地順著力道微微張開嘴。

下一刻,有什麽硬硬的東西被輕輕推入了口中,沾染了鬆子清香的微涼指尖一觸即離,隨即而來的是漸漸融化在唇齒之間的淡淡甜蜜。

心緒與理智仿佛在腦海中拉扯,抬眼時,恰好對上了眼前那雙深黑的眸。

裴玨方才踏入屋內時,瞧見的也是薑姒這幅呆愣愣的模樣,莫名地有些可愛。

從祖宅裏的老仆那兒打聽到薑姒小時候愛吃祥禾記的鬆子糖後,他便特意繞道去排隊買了些回來。

原本隻是打算放下東西就離開,畢竟他知道薑姒一向不喜打擾。可當他真的瞧見人時,卻又鬼使神差地拆開油紙包撚起一顆遞了過去。

乖巧吃下糖的模樣仿佛與多年前他曾遠遠見到的巧笑嫣兮的少女重疊起來,濃密的睫羽一扇一扇微微顫動。

薑姒平日裏愛穿清清冷冷的水色,臉龐也因體弱而透著股蒼白,不說話隻靜靜坐在那裏時,整個人都泛著似有若無的冷寂,像是空中攔起了一道無形的刺。

正如此刻,薑姒掀起那剪水雙眸對上了他的目光後,似是出神了片刻,醒過神時卻又移開了視線,麵上瞧不出情緒,說出的話卻讓他心底一沉。

“表哥……”

“你回青州吧,不必顧慮我。”

……

因心裏記掛著事兒,紅蕊從客房到廚房,又從廚房折返到客房的一路上腳步踩得飛快,拎著壺剛煮開的紅棗茶踏入臥房時,恰好瞧見自家小姐將一張薄薄的紙裝入了暗黃色的信封。

墨跡微微透過輕薄的蠶棉紙,隱隱約約可見上麵的“和離”二字。

紅蕊快步上前將手裏的茶壺放到一邊,姣好的鵝蛋臉都皺巴成了一團,“小姐您這又是何苦?”

薑姒將信封小心封好放入了妝奩匣子的小抽屜裏。

方才她再次提出讓裴玨回青州不用顧慮自己,卻並未得到肯定的答複,那與她說話時原本泛著溫柔笑意的聲線霎時收斂,倏然多了幾分晦澀喑啞。

“隻是表哥對表妹的照顧,也不可麽。”

裴玨的瞳孔暗沉沉的,閃爍著讓人難懂的情緒,又似是夾了幾分微不可察的落寞。

薑姒卻在聽見這聲輕問後不再猶豫,終是做出了決定。

其實一早她便知道的,她便不該忘了的,當初在裴府去聽鬆堂的路上,裴玨便說過,要護她這個表妹一世。

耳邊似是又響起了青年那道清冽而又認真的聲音。

薑姒的眼神落在虛空中浮浮沉沉,隨之記起的是薑沁在小花園中脫口而出的“拖累”二字。

按在妝奩匣子上的手指微微泛起骨白。

正如薑夫人所言,裴玨是正人君子,也會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夫婿。

可薑姒知道,“重情重義”說起來不過短短四個字,薑夫人說的輕而易舉,她聽起來也好似輕如鴻毛,可實際上,卻像是看不見的烏黑黑鐵鏈牢牢地纏在青年身上,寸步難行。

背負它的人自是不會感到什麽,反而會下意識地犧牲自己隻為成全,可隻有旁觀的她才察覺到了那道鐵鏈的重量,替青年可惜,也替青年感到窒息。

她從不願成為誰前行路上的阻礙,更不願成為誰身上難以擺脫的重負。

薑姒收回了虛虛按在匣子上的手,努力忽略掉心底浮起的那絲酸澀,下定了主意。

若裴玨回青州,便在此之前將信封交給他;若不回青州,那便在回上京後予他。總歸,快刀斬亂麻,也免得拖得時日久了徒生事端。

紅蕊在一旁瞧著自家小姐沉默不語的模樣跺了跺腳,剛想再說些什麽勸一勸,卻見薑姒輕輕啟唇,似是如釋重負。

“茶涼了,紅蕊。”

聽見這一如既往溫和的聲t音,紅蕊就知道自己是勸不住自家小姐了,一時間又心疼又著惱,恨不得回到方才的前廳去讓說話的那人閉上嘴巴,也恨不得跑去將那五小姐的嘴也給堵住。

雖說前者無心,後者有意,但原本就不甚牢固的姻緣線讓他們這麽一攪和,眼看就要斷了。

紅蕊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心中連連嘆氣。

————

而此時的西跨院,周氏卻失手摔碎了茶盞,驚聲道:

“薑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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