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兩人吃完晚膳又各自簡單洗漱了一番後, 夜色已深。
外邊兒一片靜謐。
裏屋,薑姒乖乖坐在椅子上,望著眼前正低著頭專心給自己上藥的青年, 猶豫道:“不然我自己來吧。”
就是一個黃豆大的水泡罷了, 這麽晚了不好去叫紅蕊,她自己扒拉著上藥……也行?
她挪了挪身子, 看著近在咫尺的青年睫羽微顫、神情專注的模樣, 略有些赫然。
不料下一刻下巴卻被微涼指尖抵住抬起。
“莫動。這裏沒有銅鏡, 如何自己來?”裴玨掀起眸子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
略帶涼意的指腹輕輕擦過脖頸傷處, 緩緩打著圈兒。
灼燒的疼痛漸漸被清涼的藥膏撫平,但那指腹上的薄繭偶爾不經意間劃過周圍完好的肌膚時,便立刻帶起另一陣灼燒的熱度, 愈演愈烈。
正當薑姒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時,便聽到身前的青年道:“好了。”
她忙起身,轉移話題似的道:“謝謝表哥,天色不早,還是趕緊歇息吧。”
可話甫一出口, 打眼兒掃了裏屋一眼後,便立刻啞然。
因為這屋裏隻一張床榻, 也隻一床被褥。
薑姒的目光落在那唯一一張狹窄的床鋪上。
早前兒紅蕊特意將這兒收拾了一番, 還從鋪上了從村長家借的剛曬的被褥, 瞧著十分柔軟,還依稀能聞見些許太陽的溫暖氣息。
裴玨收拾好藥瓶後, 見她站在原地不動, 隻掃了眼屋內便了然,溫聲道:
“表妹先歇息吧, 我還有些軍務急件要看,不用等我。”
猶豫著不知道說什麽的薑姒乾巴巴地哦了一聲,紅著臉假裝淡定地走過去,脫了鞋上了榻,然後自覺地滾到裏側,縮著腦袋蒙上被子,不說話了。
讓她說什麽?
這尚且寒風料峭的初春,總不能讓人就這麽連床褥子都沒就直接睡地上吧?
她也不是那麽不通情達理的人。
反正都是睡覺,睡哪兒不都一樣?
眼睛一閉,一睜,明日照常起來趕路。有什麽可不好意思的?
薑姒如此說服著自己,聞著太陽暖洋洋的味道,漸漸進入了夢鄉。
而裴玨見人睡下了,卻是將屋內桌上點著的蠟燭移得離床那側遠了些,然後拆開今日收到的數封信件一一查看,鋪開紙張,沉思良久,提筆回複。
不大的裏屋,安寧祥和的氣氛緩緩流淌。
一時間隻聞綿長的呼吸聲和蠟燭火苗的劈啪聲。
薑姒是被一抹溫熱的觸感給蹭醒的。
迷迷糊糊睜開眼時,屋內的燭火早已熄滅,而身旁卻依舊一片空蕩蕩。
她有些怔神,偏過頭看向外側的方向。
幾步外的桌前,整齊地疊著一遝信封,其上墨跡尤新。
坐在椅上的青年手腕半撐在桌上支著額角,閉目沉睡,墨發散落在肩頭,身上披著青色大氅,似乎已經這麽坐著很久了。
她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已是醜初時分。
明明之前還沒看見那件大氅的,所以裴玨是特意去馬車取回來,然後準備就這麽坐在椅子上睡一整夜嗎?
如果不是她中途醒過來發現,是不是明早他還會一臉淡定地假裝自己隻是提前起床了而已?
一時間,薑姒的心裏又酸又澀。
明明平日裏嘴上老是不正經,怎麽反倒這時候卻做的比誰都正經了?
真是個傻子。
她張了張嘴,剛想喚人,可這時手背上又被什麽溫熱的東西給蹭了一下。
薑姒一下子僵住了。
等等!
她剛剛就是被這種溫熱的觸感給蹭醒的,睜開眼之前還以為是不小心碰到了裴玨的身體。
可裴玨就好端端地坐在那裏,離她幾步遠。
如果不是他,那……是什麽?
可怕的念頭甫一生起,頓時讓她渾身毛骨悚然,偏偏那溫熱的東西在這時又蹭了她一下。
她無法克製住地驚呼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支起胳膊坐起身想離開。
可那東西卻仿佛來了勁兒似的,在被子底下活潑地躥來躥去,時不時地就擦過她的胳膊和腿兒。
薑姒慌亂地想下榻,可手掌一撐,卻直接和那東西來了個親密接觸,柔軟光滑、還在掙紮的觸感嚇得她連忙撤手,險些從榻上摔下來,幸好關鍵時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
“怎麽了?”
是被動靜驚醒的裴玨起身走了過來。
可此時的她哪裏還聽得見別人說什麽?
走近的青年就仿佛主動送上門的一根救命稻草般,她急急地扯住他的胳膊,瑩白手指攀上青年的肩膀極其自然地勾住了他微垂的脖頸,腳尖踩著榻緣,然後——
就這麽跳到了青年的身上。
雙手緊緊地摟著青年的脖子,雙腿死死地纏住青年勁瘦的腰肢,腦袋埋在他的衣裳裏,渾身僵硬,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床……床……”
被冷不丁撲了滿懷的裴玨下意識地伸手托住了差點兒從他身上滑下來的少女,麵上閃過一絲詫異,然後將視線投向了眼前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