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憨實”二字剛闖入腦海,便讓她打了個冷戰。
摸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薑姒一把合上了匣蓋。
原本打算在今晚說的一片腹稿頓時儘消。
她現在隻想等人回來之後好好問一句,做事總是如此出人意料,他到底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
……
雖然人不在,但薑姒也懶得再挪,索性便在客房裏住下了。
比不得主院裏寬敞,但樣樣俱全無人打擾倒也自在。
儘管府裏的下人們不太明白自家夫人在客房一直待著不走是個什麽章程,畢竟哪家主母是住在客房裏的呀?
但既然主子沒明確發話說要搬回主院去,他們做下人的自然也不好多嘴,每日裏隻儘職儘責地將分內之事做好,同時也在心裏盼著自家主君早日歸來。
主君和夫人都在的地方,那才叫一個完整的家呢。
故而都尉府裏,也算是安寧了一陣。
日子還是照常地過,三餐也是按時吃,但薑姒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渾身都有些不自在,心裏也總有一絲莫名的隱憂,揮之不去。
紅蕊得知後偷笑道:“想大公子了唄,還能是因為什麽。”
薑姒斜她一眼,不語。
紅蕊可不怕自家小姐這隻紙老虎,搖頭晃腦道:“那句叫什麽來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哎呀,大公子隻是去了未陽城,也不是去什麽千裏之外的地方,沒準兒小姐再等個‘三秋’,人就回來了呢。”
可薑姒聽見這話,卻並沒有得到安慰,反而恍然,終於明白了那絲一直被壓在心底的隱憂是什麽。
未陽城。
如今的青州,表麵上依舊風平浪靜,好似韋屠的叛變並未在這裏激起一點浪花。
但若真是這樣,那她初次踏入郊外營地時瞧見的士兵們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樣,難道是假的?
還有那被韋屠盜了大半的軍械庫,以及手段詭譎的崔軒手中從噬雲寨買的“偽蠱”。
隱隱有道聲音在告訴她,青州,將要亂了。
可能大多數時候,真應了那句好的不靈壞的靈。
幾日後,便傳來消息,隴西兵馬壓境,未陽城守軍節節潰敗。
比之更加糟糕的消息是,未陽城內,上至官員下至百姓,疑似染上怪病昏迷不醒的人越來越多。包括許多兵士皆已中招,無力再戰,可謂是讓本就不妙的邊戰雪上加霜。
報信的兵士也是一臉苦色,眼裏滿是憂心忡忡。
薑姒聞言忙追問道:“那裴玨呢?”
兵士打量了下周圍,低聲委婉道:“林將軍找了好些個青州城裏醫術高明的大夫,現下應該已經出發了,但怕也是束手無策,畢竟是誰也沒見過的怪病。”
傳完消息,兵士憐憫地瞧了眼失魂落魄的都尉夫人,抱拳行禮,離開了。
薑姒站在原地,望著兵士離開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微顫抖,隻覺腦袋無比混亂。
紅蕊守在一旁,擔心道:“小姐,大公子吉人天相……”
話說了一半,就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假,又咽了回去。
連城裏的大夫都沒見過的怪病,聽著就嚇人,又豈是那麽容易被治好的?沒準兒就是那些個又壞又古怪的隴西人弄出來的鬼東西呢!
別說是小姐,就連她此刻都忍不住愁眉苦臉起來。
這都叫什麽事兒啊,怎麽就沒個順順利利的時候呢?
“紅蕊。”
聽見自家小姐喚她,紅蕊忙應聲。
“幫我收拾下行囊。”
紅蕊一愣,幾乎瞬間便明白了自家小姐是準備去哪裏,想勸的話憋在嗓子裏憋了好一會兒,終是沒說出來,嘆了口氣,腳步一轉,回房開始收拾包裹。
不光是自家小姐的,這回她連帶著自己的行囊也一同打包了。
“小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紅蕊語氣十分堅定。
薑姒拒絕再三無果,隻好答應。
再加上周斌趙武趙風幾人,一輛馬車並數匹馬輕裝簡行,午膳後便出發踏上了去往未陽城的路。
隻不過,在臨行的時候,馬車上卻多了一位預料之外的人。
“阿木紮?”薑姒驚訝道。
少年換了身大晉人慣穿的勁衫,懶懶散散地靠在車廂的小榻上,像條沒骨頭的蛇,腳邊還臥著一條同樣懶散地把自己盤成一坨的蛇。
“你怎麽一道上來了?此時外麵不太安全,你還是呆在都尉府上吧,府裏有護衛守著,不必擔憂。”薑姒溫聲道。
不料少年煩躁地踢了踢腳邊的蛇,嗤笑道:“一起去又怎麽了?沒我的乾糧還是怎麽?”
薑姒搖頭,“不是這個意思,此行……”
她想解釋此行的危險,卻被少年不耐地打斷。
“崔軒不是在未陽城附近?他能去,我就不能去?而且那個什麽怪病,你就不想t治了?”
她聞言默了默,而後認真道:“謝謝。”
少年白了她一眼,似是想說謝個屁,可卻在開口的那刻突然頓住,眉頭皺了皺。
“怎麽又是這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