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鬨了一場。”
半夏告訴顏心。
顏心讓她們慢慢說,才知道傅蓉娘家的人來過了。
今天是五少爺薑卉桐的七七,薑公館不辦的。但傅蓉娘家來人燒紙,她父母和兄嫂都來了。
借口燒紙,實則想要讓她投繯自儘,成全了她的忠烈。
他們繩子都準備好了。
傅蓉大喊大叫,她唯一的傭人急急忙忙通知了鬆香院。
顏心和白霜不在家,馮媽和程嫂先去了,按住了傅家的人;半夏稍後而至,叫了副官郎飛傑,又牽了威武大將軍,終於把傅家眾人製伏了。
“……我趕到的時候,正在逼迫五少奶奶換簇新的大紅喜服,她結婚時候穿的。讓她穿著投繯,給五少爺殉情。”馮媽說。
程嫂是個麵人兒,此刻也很生氣:“這是什麼禽獸爹媽?虎毒尚且不食子。”
馮媽:“宗族裡有個規矩:誰家守寡,立個貞潔牌坊,是可以免一部分賦稅的。”
程嫂和半夏微愣。
她們倆沒有田地,一輩子做下人,不跟賦稅打交道,並不知道有這個規矩。
“現在還有嗎?”程嫂問。
馮媽:“現在的軍政府,已經蠲了這項。不過,存在了幾十年的規矩,深入人心。就像前幾年剪辮子,很多人要死要活的。”
當初強製剃頭留辮子,有人哭得死去活來;如今要剪辮子,又哭死一部分人。
說到底,改變習慣是極其痛苦的。
在宗族裡,守寡、豎貞潔牌坊一直都是一種光榮,甚至有實際的好處。如今哪怕沒了好處,它的光耀也在人心裡。
不守寡,就是給娘家、婆家抹黑。
顏心:“五弟這才過了七七,怎麼傅家就來鬨?”
現在軍政府不給守孝了,但民間還有過七七的說法。
七七一了,塵埃落定。
“是知道了五少奶奶去歌舞廳做事。”半夏道。
顏心:“……這是哪裡透出去的風聲?”
傅蓉受傷後重回歌舞廳,已經不做舞女了,而是幫襯著孫管事做教習,伴舞的舞女日常歸她管。
薪水和做舞女差不多,隻是沒有額外的賞錢收入。
——額外的賞錢,才是大頭。
傅蓉目標是成為孫英蘭那樣的大管事,她不計較薪水薄,做得認真負責。
傷還沒好,就每日早出晚歸,很辛勞。
也不知道這事怎麼傳到了她娘家。
“誰知道,可能是咱們家的傭人去說的。”馮媽道。
顏心換了件衣裳,去看傅蓉。
傅蓉換了衣裳,重新梳了頭發,正坐在餐桌前喝一碗小米粥。
瞧見了顏心進來,她站起身:“四嫂吃過了嗎?”
“吃過了。”顏心道。
傅蓉也差不多吃飽了,放下碗筷,請顏心到她房裡坐。
五房的條件比四房差,院子也小很多。和薑寺嶠相比,薑卉桐更加不受器重,大老爺在世的時候就很忽略這個兒子。
薑卉桐沒有娘,爹和祖母又不疼,像隻野狗一樣,自己刨食求生存,什麼手段都敢用。
當他意識到,比起惡聲惡氣,漂亮的麵孔、溫柔的話語,可以讓他得到更多好處的時候,他就一直用這個辦法去磨人。
現在,他終於死了。
“……四嫂,謝謝馮媽她們救了我的命。”傅蓉聲音有點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