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裡外，正在奔行牛車上，周瑤微微睜開了眼，隻是因剛才的悲痛，讓她仍臉色慘白，看著就讓人心疼。</p>

“小姐，您這又是何苦？”跟著她的丫鬟低聲哭泣，後麵跟著的牛車裡，是以備不急之需跟著的邵府仆婦。</p>

而在牛車前後，有一個騎馬護送的護衛。</p>

就算是個丫鬟，也不得不說，無論自家小姐對已逝邵公子的情誼，還是邵公子對小姐的情誼，以及邵家上上下下的厚道，都極難得。</p>

邵公子沒有亡故，這是多好的一門親事！</p>

自小青梅竹馬，兩家是感情好的世交，未來夫婿有才有貌還有情，既無婆媳問題，也無姑嫂矛盾，上上下下的邵家都與小姐早熟悉了，隻要嫁過去，顯而易見的，必能順遂快活。</p>

偏偏，這世上悲劇，泰半是將美好的東西毀給人看。</p>

昨日得到了消息，老爺夫人也如中雷殛，聞著邵家退親，更是感慨：“吾家與之世交三十年，不枉。”</p>

雖不好意思，為了女兒，還是接受了退婚，本想隱瞞，隻是恰被小姐聽見，老爺夫人害怕小姐想不開，派了自己嚴防死守。</p>

是她實在不忍，在小姐差點跪下求時，終於豁出這條命不要，也要帶著小姐去見邵公子最後一麵。</p>

隻是，小姐也太癡了，竟然當眾哭棺，還吐了血，回去怎麼交代？</p>

丫鬟這個旁觀者，都跟著難過，此刻她勸著，又何嘗不知道，遇到這樣的事，如何能勸得動？</p>

如何能想得開？</p>

隻是看到小姐這樣，丫鬟後悔了。</p>

“早知小姐您這樣難過，奴婢就不該帶著您偷跑出來。”</p>

吐血不好，哭棺更不好，這樣就打上了深刻的烙印，以後怕對嫁人有妨礙。</p>

“這不關你的事。”周瑤睫毛微動，神色素淡，說：“是我自己執意要來，森郎歸來，我不來迎，我心難安。”</p>

“我本沒有想著哭棺。”</p>

“森郎之心，邵家伯父伯母之心，連我家父母之心，我豈有不懂，都是為我一心一意考慮。”周瑤慘然一笑，惆悵說著：“我本拿定了主意，隻看一眼，隻看一眼。”</p>

“不想實在情不自禁，給邵家周家都帶來了麻煩。”</p>

“小姐，呸呸呸！不要說這樣的話！”丫鬟急眼說著，見著她低垂螓首，給窗外雪光一映，素若春梅綻雪，潔似秋菊有霜，又急又悔，說不出話來。</p>

“而且，母親也知你帶了我出來，不然隻憑你我二人，又如何能使得動府裡的牛車，如何能順利到了碼頭？隻靠你我麵子，如何能讓府裡的人冒險？”</p>

父母疼她，初時怕她尋短見，可見她痛苦不已，終還是鬆了手。</p>

丫鬟有些不信，但就在這時，牛車忽然就放慢了速度。</p>

“是周府的管家，帶著大夫在路邊等著。”牛車外的護衛驚訝。</p>

丫鬟這才信了：“之前竟真是老爺夫人放行。”</p>

不然不會在距離碼頭這麼近的地方就守著人，隨時待命，連大夫都備好了。</p>

而周瑤則半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p>

我有何幸，生在此家，可我生來秉性不足，怕又是白首送青絲，我該拿什麼來報答呢？</p>

她再也撐不住，漸漸半昏半睡，無人看到，她緊緊握著的手帕，因染了血，有一縷東西漸漸順著她的掌心，滲入了她的身體之中。</p>

等周瑤醒來，發現自己已躺在閨房的拔步床上，輕紗帳簾高高挑起，身上蓋著的是柔軟的被子，屋內有著暖香沁人心脾，而不遠處隱隱有人影晃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