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玄靜靜坐在一側，安靜聽著，壞了眼睛已經摘除，一個黑色眼罩綁著，斜斜遮著，因遮去了疤，露出來大半張臉仍清俊非常，倒給人一種混雜著一點彆樣的美感。</p>

但與他完好的眼睛猛地對視上，卻又容易身體一抖，心生畏懼。</p>

隻因著那眼神太過平靜，靜得像是一波毫無生機的湖水，可真以為這湖水死氣沉沉，又錯了，他開口時，那隻眸子就閃過了一些看不徹底的東西。</p>

“師叔您說的不錯，可代王會同意麼？”辯玄略有疑問。</p>

老和尚看他一眼：“我們梵教還是有力量的，隻是是皇帝，又是上次雷霆一擊，來不及反應罷了，現在我相信代王會順水推舟，同意此事。”</p>

“如此甚好。”辯玄低眉順眼的合掌，不發一言。</p>

老和尚不由一凜，剛才為什麼領群僧念經，就是牢獄之災雖短暫，卻導致了不可改變的後果——師兄弟被誅殺，人人儘受折磨。</p>

這戾氣可不容易磨滅，彆的不說，就連自己，難道不也難以真正心平氣和？</p>

而辯玄作目標最大的和尚，眼瞎了，琵琶骨都洞穿了，他能低下頭顱，心平氣和，這份城府就了不得。</p>

“你心中可有怨恨，如有，還得疏導才是，不能埋了心魔。”</p>

老和尚說著，從他的角度看去看，燭光下年輕和尚的臉在光下陰晴不定，寂靜幽幽。</p>

“小僧心中無恨也無怨，說起來還要感謝這次牢獄。”辯玄雙手合十，神色誠懇：“讓我知道了世間的真理。”</p>

“什麼真理？”老和尚眉挑起。</p>

“師叔，小僧原本以為，隻要梵法能傳播，就能生者天下太平，死者儘歸極樂。”</p>

“現在呢？”</p>

“現在小僧悟出，王法歸王法，梵法歸梵法。”</p>

梵法對上禪機是正常，可這話聽起來總覺得不對味，老和尚不由皺眉：“比如說？”</p>

“比如說，木魚隻可敲磬，卻不能吃，真魚才能吃。”</p>

老和尚更是蹙眉，就要說話，突然突然住口，朝天空看去。</p>

“轟”一聲，夜空本來晴朗，現在竟烏雲密布，一個閃電，把房屋照得雪亮，接著爆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風將蠟燭吹熄，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隻傾盆大雨直瀉而下。</p>

沿著走廊，遠遠看見一道綠瓦粉牆，野道人跟在主公身側，這突然天氣大變，也立刻抬頭望去。</p>

晴朗的夜空烏雲密布，雷聲轟隆，路逢雲是個野道人，不是單純謀士，這天氣的變化，就很容易讓他將與之前的事聯係在一起。</p>

按說，主公代王剛剛受到皇帝口諭訓斥，這天氣變化該是不好的事，但望向代王時，野道人卻忍不住瞳孔一縮，倒吸一口冷氣。</p>

突然起風，吹得外麵的人有些站不住腳，代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迎風而立，長發飄蕩，衣袍瑟瑟作響，整個人不像是欲乘風而去，反像是一個風中地標、絕對的中心！</p>

野道人突然之間覺得，似乎眼前的主公，已成為世界中心，整個風雲都在為之而動。</p>

這種感覺太過玄妙，讓他張了張嘴，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p>

不遠處走廊，一道人影匆匆行來，正是文尋鵬。</p>

文尋鵬身後跟著府衛，這個投靠代王的謀士，在大風中，走的有些急促，想著聽到的代王受到訓斥的事，就一刻不停，打算無論如何都要儘一份力，不能讓主公受辱。</p>

直到看到了這風中的一幕，不由大驚止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