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新平公主豈有不知的道理，吳妃也不知道暗示了幾遍，可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周瑤婉婉道來，新平公主起初隻是啜茶靜聽，偶爾還頷首微笑，可不知道為什麼，慢慢入心動情，似乎說到了心裡去，不由眼一紅。</p>

“是啊，原本我的府上，四季供品不說第一批供應，總在前列，沒有怠慢的道理。”</p>

“可現在，水隻是虎丘水，茶還是陳茶。”</p>

“我還是公主呢，要是宮內妃嬪，一旦失寵，就不得了。”</p>

“彆說有品級待遇，同樣一百斤米，換成陳米黴米，同樣十斤肉，換成臭肉壞肉，這怎麼活呢？”</p>

“女人，真的太難了。”</p>

周瑤眼神迷離，沒有立刻說話，隻是聽著，良久才頜首：“你說的很是，當年我也曾經和一個人說過。”</p>

“哦，他怎麼回答？”新平公主似乎很好奇。</p>

“他說，世界上論，無非是情分和功勞罷了。”周瑤似乎是追憶，嘴角含著笑：“情分不說了，功勞的話，他舉了例。”</p>

“鄉下農戶，都是男丁先吃飯，吃乾飯，女人隻能吃剩飯稀飯，這對女人很不公平。”</p>

“可農戶自古以來這樣，卻是天道。”</p>

“天道？”新平公主莫名有些鬱積，想說話，又不敢，皇家誰敢指摘天意天道呢？</p>

“難道天，就這樣歧視女人？”</p>

“他說若是一碗水端平，那就男人吃不飽了，於是耕地當佃不著力，不著力，田裡出產就少了，主家給的工錢就少了，於是，全家更吃不飽飯，沒幾年，就得全家餓死。”</p>

“所以才說，鄉下農戶男丁先吃飯吃乾飯，女人吃剩飯稀飯，這就是天道。”周瑤歎息了一聲。</p>

“……”新平公主無言以對，又很是不服。</p>

“他又說，要女人吃飽飯，其實非常簡單，女人能掙錢，自然就地位變高了。”周瑤含著淺笑，似乎和他在說話。</p>

“不僅僅這樣，家是這樣，國也是這樣。”</p>

“就算是宮內，錢不缺，可也得分個情分和功勞，對後宮女人來說，功勞就是生下一男半女。”</p>

“後宮晉位，多是這樣，您說是不是？”</p>

新平公主還是無言以對，雖不服，可仔細想想，的確，皇家，哪有多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的事。</p>

女人多了，不稀罕了，絕色多了，也不稀罕了。</p>

不說百分之百，至少七八成，就是靠情分出身年資功績晉位。</p>

“情分少不了，沒有情分就沒有人情味，可是，如果有功不賞，不能多吃，搞平均主義，那誰去立功，誰去乾活，誰去流血呢？”</p>

“要無外患就罷了，無非就一池死水，要是有外患了，外患一日強一日，我們一日弱一日，沒有能長久的。”</p>

就算是妖族，要是自己不能功者多賞，勞者多得，妖族也不能興，周瑤說到這裡，見著新平公主目瞪口呆，突然從追憶醒過來，不由浮現出惆悵。</p>

都過去了，再難追回了。</p>

“公主，您也是這樣。”周瑤低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灑著：“您父皇在，靠情分就足夠了，待遇不會差那裡去。”</p>

“可要是兄弟，要是侄子，情分還有多少呢？”</p>

“彆說是皇家，就是普通人家，嫁出去的姑娘，還能靠兄弟侄子多少？”</p>

周瑤淡淡一問，新平公主突然之間猶如醍醐灌頂一樣，發人深省，不由臉色煞白，想起了自己的幾個姑姑。</p>

長姑，幼殤，無封</p>

次姑，十五嫁，年三十三卒</p>

三姑，十三嫁，四十四卒</p>

四姑，十六嫁，年二十二卒</p>

活的最長的僅僅四十四歲，她不由嘴巴發苦。</p>

“所以公主，您不能隻靠情分，情分是越靠越薄，要在新朝立足，總得有些功勞。”</p>

“再者，公主與太孫過去就是朋友，太孫重情義，現在必然也是不曾忘了昔日朋友。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倔強呢？不如順著吳妃娘娘，也可多幫一幫太孫。”</p>

見新平公主露出沉思，她又輕輕加了一句：“宮廷深深，會出什麼事，又有誰知曉呢？”</p>

這話一出，新平公主頓時若有所思。</p>

見此，周瑤就知道，自己此番來的目的算是達成了。</p>

既是目的達成，周瑤就不再久留，又與新平公主說一會話，就告辭離開。</p>

新平公主心裡盛事，也沒過多挽留，等周瑤離開，她沉思了片刻，就朝著外麵喚：“侍畫。”</p>

一個長相清秀的宮女忙從外麵進來：“公主，您喚奴婢？”</p>

新平公主打量了她一番，才開口說著：“我聽說，你有個姐姐在宮內當八品女官？”</p>

“是！”侍畫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眼皮都跳起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