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羅府</p>

一陣輕叫，驚醒了羅裴，他揉了揉眼坐起身來，就問著：“幾時了？”</p>

“醜時三刻了。”家人羅拔低聲說著：“時間還早著呢！”</p>

“不早了。”羅裴穿上了官袍，正了冠帶，用熱毛巾擦了一把臉說：“現在，怕心急旳考生，已經在貢院排隊了。”</p>

說著，羅裴疾步走出臥房，一股風撲麵而來，三月了，白天轉暖了，可淩晨仍舊氣寒潦凜，襲走了最後一點睡意。</p>

一個家仆見他出來，忙上前躬身：“老爺，您吩咐等候的人，已經來了。”</p>

“唔，我知道了。”羅裴仰視著天穹，難得是個星夜，給天空鑲了一層微褐色的霧，當下不再遲疑，踅過假山，便見一座小廳，羅裴進去，就看見了一個人。</p>

“殿下怎麼說？”羅裴一進去就沉聲說。</p>

“殿下說, 一切都已經預備，您隻要主持貢院, 以及不久的大事就可。”這人垂手說著：“中間有什麼消息, 小人必會轉達。”</p>

羅裴再不猶豫, 厲聲吩咐：“給我備牛車，立刻叫人, 隨我去貢院。”</p>

“是！”羅裴治府甚嚴，羅拔忙不迭答應著，傳呼人丁, 開出牛車，由於曾經是總督，掌過兵事，故府裡可以騎馬, 幾個家人由羅拔帶領，騎馬護在左右，一路奔著貢院而去。</p>

帽兒巷·旅店</p>

客棧為了生意，自然房舍一間挨一間，依次排去有二十多間，月光鑽出雲層, 清冷的灑了下來，被月光籠罩著的許多地方，都夜深了，依舊有人夜不能寐。</p>

部分是因天才半夜, 就見著蠟燭油燈都點了起來，店老板帶十幾個夥計打火造飯，又燒了一桶桶的熱水準備，很是喧鬨。</p>

可沒有誰怪罪，因今天是考期，張墨東與許多舉子一樣，因心裡有事, 一夜都睡不著, 過了子時就已爬起來, 洗漱後準備出去。</p>

貢院距離住的旅店不算很遠, 他在準備就緒後，仍有些猶豫。</p>

回到了住的房間, 屋裡光線很暗，隻桌上有一盞油燈, 幽幽發著光, 照亮了擺著的書冊。</p>

“唉！”張墨東走過去，將其中一本書冊翻開，從裡抽出一張紙來。</p>

就著燈光看，這紙上就寫著三道題，目光落在題目上，哪怕不是第一次看了，汗仍又冒出來。</p>

張墨東的呼吸也粗重起來，下意識閉了閉眼，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了那一日的畫麵。</p>

一個人坐在麵前，自己則跪在地上。</p>

這人居高臨下望著自己，冷笑：“事到現在，你便不想做，也來不及了。吩咐你的事，你必須要做了，不然，就隻有死路一條，還要獲罪抄家，禍及妻小。”</p>

“就連整個家族都要因你而蒙羞獲罪。但你若將此事辦好了，本屆你是彆想了，下一屆春闈考取名單裡，必有你一個位置。”</p>

“是！”張墨東重重磕首，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是入了套？</p>

可想要反悔，正這位大人所說，已來不及了。</p>

就算來得及，自己知道了秘密，又反悔不想做了, 能放過自己麼？</p>

有道是，富貴險中求，自己當年在龍宮被斷定隻能走到舉人這一步，可若搭上了貴人的車，說不定……能有著更好前程！</p>

利弊被自己想得很清楚, 所以張墨東最終還是答應了。</p>

“這人的計劃是，等舉人入場考試時再叫破這事，到時我就說這題目是餘律方惜買的，我隻是碰巧跟他們一起吃飯，看見了。”</p>

“本以為是假的，所以當時沒有舉報，現在看到考題，知道是真的，於是才震驚冒死上告。”</p>

神秘人將自己到了考場才上告的理由都給得很清楚，合情合理，不但無罪，反是有功，可張墨東卻仍心臟劇烈跳動，猶在打鼓一樣，更閉上了眼，久久不能睜開。</p>

“這是多少條性命啊？”</p>

張墨東知道，這樣一來，餘律方惜二人必死無疑，就連家族都會株連，並且由於他們與太孫的關係，要說這件事不會牽連到太孫，打死自己也不信，但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