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腦袋裡飛快閃過許多念頭，許多蛛絲馬跡浮上心去。</p>

皇帝的專煉丹的機構玉作館（殿），與尹觀派等派的密切聯係，以及當了督公才知道的秘密——單是去年冬天十二月有三次，今年一月有一次，先後運入四千餘斤炭、器皿、靈藥、黃金等。</p>

以及為了應對皇上的身體惡化，讀過曆年皇上的身體記載，恰二十年前有過大恙，當日讀起，隻有“幸皇天庇佑，漸漸康複”這念，可這時一想，頓時就完全不一樣了。</p>

“難道，太子的死真是這樣？以龍才可繼龍，皇上立太孫，就是為了取心煉丹？”</p>

“殺子殺孫取心，竟然真的能讓人長生？”</p>

“這事，竟是真的？”</p>

等到馬順德意識到自己神色呆怔，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時，立刻反應了過來，畢竟宮中曆練的人，當下顫聲說著：“這……這……如此大逆，悖逆不道竟至如此，毀謗皇上至極矣！”</p>

“君辱臣死，君辱臣死！”</p>

“來人啊，快，快，隨咱家，把這些賊子，全部抓起來正法。”</p>

這話連連說著，把自己的驚懼和聯想，全部掩飾在對這等“潑天大逆”的意外和震怒之中了。</p>

這事必須要儘快處理！</p>

腦海中的念頭，被馬順德狠狠地壓了下去，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這樣大逆不道的猜測，不敢也不能再想下去了。</p>

這等事，彆說是與人議論，就是想，都讓他有一種命不久矣之感。</p>

他覺得自己似乎是被陷落到了一個巨大的蛛網中，稍不留神，就要死無葬身之地！</p>

想到這裡，馬順德立刻命令：“立刻抓起來，全酒樓的人要全部抓起來，一個不留，快去！”</p>

他騰地起身，焦躁走了幾步，又喝止住要出去的番檔，再次吩咐：“你持我的令牌，去調緹騎三百，快去！”</p>

又喝令彆人：“府內在的人，全部跟我出去！出大桉了！”</p>

“是！”</p>

隨著馬順德的命令，除了三百緹騎需要外調，哪怕天下著雨，整個府邸都直接動員起來。</p>

馬順德才換了衣服，仰視著黑沉沉的天穹，小雨在下，卻毫不猶豫，厲聲吩咐：“給我備蓑衣、備馬！”</p>

無需繼續說話，三十騎已經開始雲集，雨中的琉璃燈已經點亮，就掛在馬頭，幾個番子已經拉過馬了，馬順德穿上了蓑衣，不再說話，翻身上騎，就穿門直出府邸。</p>

雨這時嘩啦啦下，不大不小，就是中雨的大小。</p>

已經是宵禁，這宵禁是禁止坊之間流通，坊內還可隨意買賣，可老京城人，誰不知道這個胡同是皇城司的據點？</p>

昏暗下來的街道，仿佛有一隻巨獸盤踞在暗中，讓人隻掃一眼，就渾身打顫，生出一股想要遠離的畏懼。</p>

特彆是夜中，附近的街道，都沒有幾個路人，除了偶然有提著一盞紅燈，巡街的更夫篩鑼聲不緊不慢地響著，一片冷清。</p>

“快，快！”</p>

直到出了這一條街，街道上才陸續有了路人，看到皇城司的幾十騎瘋了一樣縱馬疾馳，馬蹄急促，紛紛慌亂躲避。</p>

一個舉人喝了點酒，差點躲閃不及，要是平時，哪怕是皇城司的人，也要爭論幾句，現在卻緊閉著嘴，隻按著狂跳心臟，看著遠去的幾十騎，一路疾往家而去。</p>

“能讓皇城司在這時疾馳，怕必有大變呀！”</p>

“萬萬碰不得，爭不得！”</p>